等到她身体稍微缓过来一些,在项镜离的帮忙下站起来。
“能走吗?”
纸鸢点点头:“王爷放心,我没事。”
她试着走了几步,除了膝盖还是有些僵直,没什么大问题。她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看着项镜离:“王爷怎么知道纸鸢在这里?”
项镜离眼中闪过一丝阴晴不定:“皇兄差人将你的鞋送了回来。”
纸鸢心里一动,项渊清派人给朗皓宫报信,是不是因为……
不会的不会的,她打消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项渊清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份,大概只是发了善心随手解决掉这双鞋罢了。
“回宫吧。”项镜离说。
纸鸢点点头,他们现在处于杏花林深处,那两个侍卫也不嫌麻烦,一直把她拖到了里面,其中一个还想用雪把纸鸢埋起来,另一个大概是觉得她实在可怜,于心不忍,拦住了那个人,不然纸鸢现在恐怕早就没了命。
因为是禁地,所以这里基本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下。
他们顺着脚印往回走,走到中途,石逸好像一脚踩到什么,摔在了雪里。
“这什么东西啊,这么硬?”
项镜离没当回事:“无非是石头或是树干,大惊小怪。”
石逸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叫道:“不是啊,王爷,你快来看,这像个机关!”
机关?项镜离和纸鸢对视一眼,来到石逸旁边,看到拨开的雪下,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一样的东西,上面几个可以拨动的铁质开关,显然石逸就是被其中一个开关给绊住了。
“下面有暗道?”
他们想到了一块,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项镜离将纸鸢往后拉了拉,对石逸说:“动一下看看。”
石逸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王爷,你这亲疏也分得太明了点吧?”
谁不知道下面可能有危险,然而项镜离就那么把自己推了出去,想想还觉得有点心痛。
项镜离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想我亲自试?”
石逸摇头:“当然不。”
项镜离又指了面无人色的纸鸢:“那是让她试?”
石逸:“……也不是。”
项镜离用一种“非你不可”的眼神看着他,像在说那只有你了。
石逸咬牙,行,谁让现在壮丁就自己一个,刀山还是陷阱,他去行了吧。
石逸以一种悲壮的姿态俯下身去拨动三个开关,然而开关打开却没有任何反应,周围一片平静,地面纹丝不动。
“开关难道冻坏了?”石逸傻傻地看向项镜离。
“开关没坏,你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项镜离看了机关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开关很明显是要按照一定的顺序才能打开,之前让你的看的奇门遁甲,你倒是一点没记住。”
石逸挠了挠头:“王爷,我天天练武,哪有功夫看那些图画书啊?”
纸鸢偷笑,好好的奇门遁甲被他形容成图画书,不知道祖先们知道是不是要从坟墓里爬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项镜离略微思索了一阵,从刚才石逸拨动开关之后没有反应来看,开错应该是没有什么暗箭和陷阱,那么三个开关设置的目的是什么,并没有起到迷惑的作用。
“你把右下角的开关关上。”他对石逸说。
石逸按照项镜离的要求做了,从地底下猛地传来一阵颤动,石逸脚踩的地方震颤地尤为明显,他连忙跳到一旁,看着之前踩过的地方慢慢移动,露出了一处向下的楼梯。
“果然有密道!”
项镜离皱了皱眉,这条密道会通往哪里呢?
纸鸢看着项镜离:“王爷,可想下去看看?”
他慎重地想了想,转头看她:“先送你回去。”
“我没关系的。”纸鸢对上他的眼睛,从那片清冷中看出了暖意,感觉心跳加速起来。
石逸不合时宜地开口:“王爷是怕你拖我们后腿,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你一个跑不动的容易拖累我们。”
项镜离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石逸讷讷地住了嘴。
纸鸢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恢复过来,还在原地跳了几下,做了几个弯腰拉背的动作:“王爷你看,我真的没关系的。”
项镜离本身也对这个地下通道充满了好奇,看到纸鸢真的没事的样子,略微放了心:“如果不舒服要跟我说。”
他的眼神让她脸上发热,连忙点点头。
纸鸢其实一直搞不懂,为什么项镜离对待自己从来不像对待别的下人,有明显的尊卑界限。他对自己从不苛待,也不严格,在自己面前很少摆出王爷的架子出来,如果说他和石逸的关系好像兄弟,那对待自己就好像……
纸鸢形容不好这种感觉,她害怕自己胡思乱想导致这种关系变了味道。
或许,他与她之间更多的是身世带来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地道透着一股潮湿,空气夹杂着丝丝温热席卷上来,浑浊地让人忍不住掩起了口鼻。石逸打头阵走在前面,然后是项镜离,纸鸢默默跟在后面。
她看着几尺前面的高大人影,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透着坚定和沉着,让她有一种安心稳妥的感觉。
石阶宽窄不一,而且湿滑,不注意很容易滑倒。
石逸在踩到一块苔藓之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过直到他脚踩到平地,都没有任何异样。
下面的空间并不大,大约十米见方,也没有其他分支可以走,左右都堆着大小不一的石块,有几个巨大的麻袋,里面是一些棉布和木材,还有火石。
“这都是什么啊?”
不只是石逸,纸鸢也有些不明所以。
堂堂一个密室,用来堆放杂物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按道理,难道不应该藏了什么金银财宝,或者密辛真传吗?
再不济也应该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何年何月何人,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印记,等待后人找到达成夙愿亦或是传递消息之类的。
再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想多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密道,不过就是哪个先人留下的储物间。
项镜离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动作一顿。这石头并不如外面的石头坚硬扎手,反而有种黏土放久了的感觉。用手一搓,还有细碎的颗粒掉落下来。
“这……还掉渣呢?”石逸不可置信地看着项镜离手里的石头,“王爷,这到底是什么啊?”
项镜离没回答他,而是用实际行动演示了一遍石头里是如何蹦出东西来的。
他将“石头”用力往地上一扔,“石头”粉身碎骨的同时,也露出里面的一个白色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纸鸢用手碰了碰:“虽然很硬,但是的确是个馒头。”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将馒头用黏土裹起来呢?纸鸢知道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为了延长食物的保质期,通常会将食物放凉之后,裹进干净的黏土之中,这样即使过了很久,食物也仍然能够保持不腐。一般闹饥荒的时候,人们都是这样存放粮食的。想吃的时候,将外面的黏土敲掉,再用水蒸或者烤一下就可以吃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石头,难不成这些都是白花花的粮食不成?
在石逸接连敲碎了几个“石头”之后,纸鸢看着掉出来的烧饼、蒸糕,可以确定他们大概真的来到储存食物的地方了。
“还以为会有什么神秘人等着我们,想不到全是吃的。”石逸有些失望地说。
项镜离此时正贴着一侧墙壁,听着动静:“这里,好像是空的。”
纸鸢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王爷是说,其实旁边那个才是真正的密道?”
项镜离赞许地点头:“不错,外面既然有三个开关,那么除了这个地方之外,想必还有另外一道门等着我们。”
“王爷,那我们还不出去看看?”石逸眼中重燃希望之火,原来这不过就是个分支,重头戏在外头呢。
然而,项镜离却忽然皱紧了眉头。
“什么声音?”
三个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却什么都没听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几人的呼吸之外再无其他。
“是不是听错了?”纸鸢出声道。
“不对,不会听错的。”项镜离摇摇头,他明明听见了,有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出去。”他对两人说。
纸鸢也正有此意,或许在下面空气不好,她总有种受到压迫的感觉,很不舒服。
这一次她走在前面,因为知道没有危险,所以上楼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项镜离刚才所说的那个声音。
不过这一次,要比刚才清晰了许多。那是走路间衣袂蹭动的声音,还有鞋子在雪面上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不光是她,后面的项镜离也听到了。
他的脸色是暴雨将至的阴沉和凝重。
来不及了。
纸鸢停住脚步,不再向上走了。
她仰着头,看着之前一直象征外界的光亮被阴影挡住,让本就狭窄的石阶变得逼仄而紧迫。
“王爷……”她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无助。
她听到侍卫冷酷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何人擅闯禁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纸鸢感觉项镜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他的声音仍旧不慌不忙,在此刻显得尤为踏实和厚重:“走吧,别怕。”
无论即将面对怎样艰难的局面,有他这句话,纸鸢都愿意鼓起勇气向前走。
走出密道,两把刀毫不迟疑地架在她的颈间,面前是侍卫严肃狰狞的脸。然后,在那群侍卫的身后,她看到了一道明黄的身影。
项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