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整个身心都放松了。
他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觉得项镜离就是自己的依靠,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
她感觉到那个高大的男子在自己身旁站定,影子落在自己脸上,帮她遮住了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目光,挡住了暗里的议论。
忽然就有了一道屏障,保护着她,庇护着她。
“臣弟刚得知消息就赶了过来,臣弟要这丫头来殿内上香祈福,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项渊清看着他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目光柔和了几分:“朕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当时只有她在场,实在难辞其咎。”
项镜离摇了摇头:“其实事情也不难判断,如果她要害人,静妃娘娘不可能只是被诊出来‘受惊’那么简单。况且殿内每一处都经过了仔细勘察,就连香也没有问题,那么我想问题应该是出自娘娘自身,与我这侍女并无关系。”
纸鸢在一旁点头,项镜离说的每一句都正是她想说的。
项渊清道:“镜离说得有道理,看来只有等静妃醒过来问问清楚了。”
“皇上,娘娘醒了!”弗兰忽然说。
项渊清听闻,马上来到静妃床边坐下,小心问道:“静妃,你怎么样?”
静妃紧紧握住他的手,靠他手心的温度平复着揪紧的心情。
“皇上,臣妾……”她的目光冷不丁落到了纸鸢的身上,瞳孔倏然收紧,如临大敌一般紧绷着身体。
纸鸢隔着人群都感受到了那束防备警惕的目光,她咬着唇,屏息等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幕。
项渊清顺着静妃的目光看向纸鸢,无声皱起了眉:“静妃,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晕过去的吗?”
“臣妾……”她声音顿住,不再说下去。
项渊清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有朕在这,你但说无妨。”
不是不说,而是……
没法说。
静妃面色依旧带着受惊过后的苍白,一双眼睛提防地看着纸鸢。
纸鸢隔空与她对视,神情复杂难解。
她也好奇,静妃刚刚究竟看到了什么?
在她身体出现异样的时候,静妃一定发现了什么,而正因为这个发现太过骇人听闻,才能让静妃经受不住刺激昏迷过去。
可是,为什么她能看到,同样身处大殿的玄空却看不到?
难道说,静妃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纸鸢与她目光交接,像是在做无言的抗衡,彼此驻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想要占据敌方阵营,却又要步步为营,精心防范。
静妃沉默了好久,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收回目光,回看向满脸关切的项渊清。
“皇上,臣妾大概是身体疲乏,出现了幻觉。”
“幻觉?”
“当时殿内灯光昏暗,臣妾又久跪不起,误将她脸上的刺青看做是毒虫,因此才吓到昏迷。说到底,都是臣妾自己疏忽了。”
纸鸢沉下肩膀,身体放软了许多。
她任由一束束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左眼角的玄鸟上,神情坦然自若。
看吧看吧,她这刺青还是蛮好看的。
静妃都如此说了,那他们就没有抓着不放的意义了。项渊清瞥了纸鸢一眼,说:“你起来吧。”
纸鸢站起来,乖乖退到了项镜离的身后。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惊无险。
她随着项镜离回到禅房,果不其然遭到了一顿训斥。
“一会功夫看不到,你就又给我惹了麻烦,你还真是容易添乱的体质。”
纸鸢垂首一声不响地听着,等他说完了,笑眯眯地抬起头:“王爷别生气,要不要我给王爷倒杯茶,你喝完了接着训?”
他狐疑地盯着她,怎么忽然变得厚脸皮不害臊起来了?
纸鸢见他不说话,笑容大了些:“王爷要是觉得没什么好训的,就早点休息,毕竟明天就要正式开始祈福,肯定会很辛苦。”
“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不是答应了要给王爷做个护身符,王爷休息了,我就有时间做了。”
项镜离嫌弃地看着她:“你是该做护身符,不过先给自己做一个再说。”
“哪有自己给自己做的?那就不灵了!”
项镜离看着她眼珠骨碌碌一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不如,王爷也赐纸鸢一道护身符?”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做个交换?”
纸鸢点头点头:“王爷甚懂我心。”
“你胆子不小,还打起我的算盘来了。”
不给就不给,干什么瞪她。
纸鸢扁了扁嘴:“那纸鸢大概就要继续惹是生非,倒霉下去了。”
瞧她这话里的意思,是在威胁他了?
项镜离眼神不善:“你想暗示我什么?”
“纸鸢哪敢暗示王爷,这不是想让王爷庇佑,结果被拒绝了吗。”她语气还有些委屈。
真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项镜离暗中勾起了唇角,眼睛里一片洋洋洒洒的光亮,像是烛光的映衬,又好像原本就是这样光彩夺目。
他随手将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取了下来:“喏,拿去。”
纸鸢怔忡地看着那墨绿色的玉扳指,她看得出这扳指的贵重,算得上是项镜离的随身携带之物,可是怎么就这么给她了?
她虽然很喜欢,可是……
“王爷,这不妥吧?”
项镜离挑着眉,戏谑地问:“怎么,给你了还不敢收?”
如果是寻常的物件也就罢了,关键这扳指出现的频率太高,明眼人都看得出项镜离对它的喜欢,她哪里承受得住。
万一被谁看到,估计又要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
项镜离这是护她还是坑她?
“王爷还是换一个吧。”
项镜离兴味正浓,哪肯就这么放过她。
“想要护身符,这个给你。挑三拣四,没得商量。”
逼她,妥妥的逼她。纸鸢眼一瞪,牙一咬,不就是个墨绿的玉扳指,她收了!
只见嫩白柔荑嗖地从他手心里把那玉扳指拿了去,然后紧紧攥进手里,掷地有声地道了一句:“多谢王爷恩典!”
项镜离慢悠悠地笑开了:“不必多礼,记得随身携带。”
纸鸢认定了,他就是在坑自己。
随身携带?好,她这就找根绳拴在脖子上,睡觉洗澡统统不摘,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说一句:“这可是王爷的贴身之物,知道我和四王爷什么关系了吧?给我加小心了。”
她正暗自得意,忽然回过味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项镜离,他正懒洋洋地注视自己,冷不丁被她一看,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纸鸢皱着眉想,项镜离把这玉扳指送给自己,是不是还有点别的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喜欢她吧?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双圆眼睛里满是探究。
项镜离轻咳了一声:“怎么,护身符都给了你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果然是禁不住她的逼视,心虚了。
纸鸢记得这个久居深宫的四王爷没什么与女子交流的经验,之前被自己抱了一下都别扭得好久不肯和她说话,此情此景,忍不住想要调戏他一下。
只见她上前两步,离项镜离不过两步的距离,蹲下身子,抬起头仰视他。
“王爷,为什么要给纸鸢这么稀罕的玉扳指做护身符啊?”
项镜离眨了下眼睛:“我也没想到你会收啊。”
“……”
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人意料,纸鸢以为他会语塞,会迟疑,甚至胡乱解释一通,却没想到怼人怼得这么干净利落,不愧是王爷,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智商够,道行高。
“那王爷后不后悔?”
“给都给了,还能要回来不成?”他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不行。”
给出去的扳指,泼出去的水,想收回,门都没有。
看她小心谨慎护扳指的样子,项镜离心情好了许多,不错,知道珍惜,看来还挺懂事的。
“那你好好收着,早日把欠我的护身符做出来。”他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朝室内走去,“睡了。”
纸鸢看着他离去,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套路失败了。
她明明是打算戏弄他一下,想看着对方在自己的调戏之下脸红心跳呼吸加速,然而没想到人家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就转移了话题,而且耍了自己一把。
她懊恼地看着手心里的玉扳指,是自己太笨了吗?
没有啊,她智商明明很高的。
不过不怕,她总有一天会试出来的。
纸鸢找出来一根红绳,从扳指中间穿了过去,然后仔仔细细编出来个花样,然后郑重地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她的护身符,她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