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在破纸箱中的人,整个路途都悄无声息。
他似在沉睡,混混沌沌的,似乎睡了很久。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个多么令人心碎的梦呵!梦里幽幽烟雾在他周身缭绕,一个容姿秀丽的女子浑身是血地倒在他身旁,染血的长发杂乱地披散在他心口。他几乎要被浓烈的气雾压抑得透不过气来,一种莫名的悲怆感始终在他左右伴随。他不明白这种悲怆感究竟从何而来,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待他于梦境脱离,神思归位后,他只觉得心脏部位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抽痛。那种疼痛不像是死而复生后心脏骤停所带来的疼痛,它更像是身体最原始的反应,一下又一下,如针扎般活跃在他心口最敏感的地方,禁不住令他倒抽了几口冷气。
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睁开眼,四周一片光亮。
这次,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又重生了,只是身体依然疲乏。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看到了玻璃窗前的一圈圈光晕,不知怎么,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浅笑,像是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他知道,这一次他醒来,确实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有个男人端着碗粥坐在他床榻前,舀着勺子呼哧呼哧吹着气。他这才看清眼前人的面貌:粗糙黝黑的面,精矍有神的双眼,鼻子半塌,嘴唇厚实,典型的农民之貌,说不上丑陋,但也确实谈不上好看。
“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男人语气中带着欢快,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女人,面上尽是难掩的兴奋。“芦花,绞一条热毛巾过来!”
名叫芦花的女人转身而去。他竖耳倾听,方圆五十米内车马混杂,熙熙攘攘,往来行人步伐众多且步态凌乱散漫,应是一处闹市。他记起来,正是面前自称他兄嫂的两人,冒着生死之危,从不知名险境中救了他!
女人不多时便绞了条毛巾来。这个女人不同于苕帧田的皮糙肉粗,倒别有一番风情妩媚。她身段玲珑,面容姣好。柳叶弯眉樱桃唇,皮肤白皙胜似雪,似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苕帧田看着年过半百,她却像是才将将36、7岁年纪。
接过毛巾,他直起身躯,环顾四周嗓子沙哑:“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处不怎么华丽的地方,房间内的布置摆设都很陈旧,靠窗的壁面附近甚至发出了细微的霉斑。
“一处小旅馆,”芦花开腔,“救回你那天天色已晚,你又带着伤走不动路,我们怕误了你病情,只好就近找个小旅馆,先请个赤脚医生给你看伤!”
“哦,”他低下头,扫视了一遍自己的手脚,除了有气无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转瞬,一个疑问又自他心底升起,他盯住眼前的两人:“你们是谁?”
“我是你亲哥哥啊!”苕帧田眉目间神情悲恸,“唉!造孽啊!”三言两语间又老泪纵横。“部队参军那些事,你都不记得了?你十五岁就在部队,去年应组织号召参加边境战争,回来后不是被捕,就是失踪,我们全家都人心惶惶!之后又听说你犯了事,寻得了什么机密,被人迫害了。问了些人都神神秘秘,要不是我多方打听,想方设法塞钱疏通,我也不会打探到这个地方!如今倒好,救回了你,你连亲哥都不认得,想要打探你身上那些事,就更没指望!唉!”数天的忧愁下,苕帧田面容憔悴,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