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时,他已经睡着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卧在他身边,轻轻抚平他皱起眉,钻进他怀里抱住他,他的怀里比平日里更温暖,就像一团阳光紧紧的拥住自己。
我昏昏沉沉地想,等他醒来听到公孙啸死了的消息定会很高兴吧。
第二日,我睡到了下午才醒来,我用他送我的簪子挽了发,在额间点了花钿,细细打扮了一番,等他回来。
当第一缕柔和的月光透过窗上的方格照到我身上时,他从议事殿回来,告诉我说:“前方告捷,公孙啸昨日被杀,南蛮退兵,叛军军心大乱,不日便可平反。”眉眼里是难掩的喜色。
“一切都快结束了吗?”我抬头看他。
“嗯。”他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深情相拥,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那一夜他的浅吻落在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第二个他缓缓进入自己,在我的身体里侓动。
春色无限,极尽温柔。
我以为自此我可以一直陪着他,陪他领略春夏秋冬的风景,为他生儿育女,看他暮雪白头。
但也许人妖之恋是不被上天允许的,这一次我和他终将结束。
明靖六年
玹国实力强盛,开疆拓土,逐步灭了蛮夷大部,成为南方大国。
他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平定了南方百年的离散和战乱。
柔和的暖风使我的精神好了些,自从怀孕我必须花一部分的精血去滋养他,但是为了他,我甘之若饴。
夏至时节,南蛮使臣来访,并带来了和亲的伽怡公主。但是这些他没有告诉我,直到我在宫中散步时看到了她,还有他。
就在我时次在宫里见到他的地方,我依旧隔着湖看他与她说笑,与他亲近,一如从前。
我指着那个在他身旁开怀大笑的女人问秋雨,
“她是谁?”
“南蛮的公主……王新封的怡妃。”
我在那站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那儿,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他们。
我知道尽管玹国已经强大起来,但连年的战争消耗了太多物力财力。若为了我再战,既不一定能胜,还可能会失了民心,他不会放弃这辛苦得来的江山,而我更不会违背他,为难他,成为他的阻碍,所以这南蛮公主不得不娶。
可我依旧无法原谅他。
自此我常以安胎为借口拒不见他,就算是见了也没有什么好脸给他,渐渐地他不再与我说话,但就算是静静地看着我,他依旧会来,夜里会拥着我睡,清晨会在我未醒时离开。
在我怀孕的第六个月,南蛮违背诺言,联合北朝,起兵进犯。
玹国两面受胁,处境危机。
我看着他又皱起的眉头,日渐消瘦的身影,作了最后一个决定。
我启用了上古的秘术,逆回。
它会让他的兵达到以一敌十的势力。
我算的很好,我除了育胎那一小部分精血外,用剩余的大部分去完成咒术,之后在我生下孩子便可以成为如凡人一般的人,陪他生老病死,与他一起白头。
但是我终究不是只聪明的妖,算来算去还是漏了一个人,或者说是算不过天,算不过命。
施咒那一夜,我支开了所有人,告诉他们不许任何人靠近摘星殿。
莹莹绿光在我指间划出,流转在代表军队的纸人之间。
在关键时刻,伽怡却走了进来,她走到我面前,我看到她身上毫不掩饰的煞气,知道她是一个捉妖师。
她看着我,笑说:“只要你把你的元丹给我,我就离开。”
妖的元丹是捉妖师修炼的最好补品,但是她不知道,我元丹早给了他。
她见我不回答以为我不愿给她,就将手伸到我身前想自己取,看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我心里却平静下来。
“竟是一只没有元丹的妖。你竟让我白废了这么多功夫。”说着,一把匕首插入了我胸前,她走前看见了我身前的禁术,
“呵,愚蠢的妖。”然后她讽笑着离开了。
我想完成这个咒术,但却浑身无力,精血已经耗尽,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我凭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一步一步地爬进内室,找到他为我做的桃木簪子,筋疲力尽,无力的躺在地上,感受生命流逝那种痛苦。
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
在最后那一刻,他来了,我努力的笑,想把我最好的一面留给他,毕竟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我没有以后了。
我的魂体飘出躯体,变的虚无,看见他拿着木簪痛哭,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伤心,哭的就像一个孩子。
我大喊着没关系,我想碰他,但却有一股力量强行带我离开那儿,我满无目的飘在空中,突然间想起了我与他开始的地方仓澜。然后我飞跃千里,回到了仓澜桃树下。
“她是不愿见我吗?”宫奕低垂头问。
他的眼里有挣扎,有渴求和希望。
“不,她只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朝时指了指院子,实话实说:“她在那棵桃树下等你。”
宫奕侧头看向里面,呼了口气,舒展眉头,扯出笑,进去了。
“在下黎念,我与宫兄日夜兼程,几日未曾膳食,沐老板可否赏在下一顿饭菜。”刚开始说话的男子看宫奕离开后,看向朝时问。
男子一身紫衣,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一双桃花眼里泛着魅惑。
朝时淡然,“既是客人,客人的要求自是不会拒绝。”
记得付钱就行,“请随我去二楼。”
朝时回头看了眼努力伸长脖子想看看院里的洛语,想扶额。她忘了她不是凡人吗?
看她快能和长颈鹿媲美的脖子,无奈地叹叹气,出声打发她去拿酒了。
琴楼坐北,面向仓澜湖,湖水涟漪不断却清澈见底,岸边排排垂柳与湖心粉桃相得益彰,若从高处看去更是别有一番滋味。琴楼二楼南面是一小厅,房内除了一张圆桌,几只板凳,便只有最南边靠窗,放在紫檀木上的一把沉香琴。陈设最简单不过,却是朝时喜爱的样子。
“黎公子可有什么事吗?”黎念自进来坐下什么也不干,就一直盯着朝时,目光灼灼。朝时自认为是一个淡定的人,可被他看久了还是有些别扭的。
“你既请我上来,应当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他略显邪气的勾起唇角,突然站起来走到朝时身前,低伏了身子,靠近她,语气轻佻,像是在勾引,魅声说:“是吧,阿时。”
朝时淡淡的看着他的动作,笑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这距离有些近了,该不该推开他呢?若是推开会不会现的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你干什么呢?靠大人那么近。”像是早有预谋,阿默推门而进,强硬的拉开了离自己有点近的黎念,也打断了朝时的胡思乱想。洛语紧接着跟进来,极有眼力取了凳子让阿默挨着朝时坐下。
阿默与黎念相对在而坐,不时对视,暗潮涌动,渐显火光。
“花姬姑娘的事我会尽力,但黎公子既是求人办事,还是讲究点好。”虽不知他们是为了什么,但必免他们打起来,朝时先出声答应了此事。
“那有自然,劳沐老板费心了。在下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告辞。”黎念笑着起身,出了门。
“师父,我突然觉得这个黎念有点眼熟,像是以前见过。”洛语问。
“他应该是你们天界的某个上仙或是神君。”阿默将手里的橘子喂给朝时,温柔的看着朝时有些无奈的张口吞下。
洛语看了眼朝时和阿默,表示淡定,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自己根本拦不住,而朝时也是无奈惯了,索性只要不过分就由着他了。
洛语问:“可是他若是天界的人,帮一只妖的本事必是有的,为什么不自己帮他反而要来求师父呢?”
“那宫奕既能为领主,成一方霸业,应该是哪方海里的龙子。他来凡界不是被罚受劫就是来历练的,自然也会有人盯着他,一是以免意外,二则就是为了督察。而花姬姑娘可帮他而不受天责,这说明,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一劫。”
朝时接上说:“就算黎念身份再高,再怎么桀骜不驯,也不能太破坏天界的规矩,改了宫奕与花姬的命数,失了天帝在人前的颜面。更何况这只是凡间一世,转瞬即逝,过不了多少年宫奕就可以回去了,所以他只能来找我。”
“也对,若是被发现,无论是天界的谁,少说也是要被关个几百年思过。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师父在这儿的?”
朝时扯了扯阿默的衣袖,嫌弃的让他去洗澡换衣服,去去身上有点浓的酒味,然后对洛语说:“上次为你挡了那门亲事后,天界但凡身份高些的都知道昔日的神尊回来了。而如今你在这,他们就可猜想我与你是一起的,所以能找到这儿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
“怎么了?”朝时看洛语在原地愣愣地。
洛语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斟酌了好一阵,不确定看着朝时说:“栢梧山的那位神君好像就叫……黎念。”
“……哦,不认识。”
“……”这回答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