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柳承江手持长剑,缓缓踱步,面色如常,道:“仙子好手段!”杨文君暗自警惕,嘴上却道:“雕虫小技罢了,料来也奈何不了柳大掌门。”
黄汉尘哈哈一笑,道:“今日得见两位前辈高人,果真闻名不如见面,黄某佩服,佩服!”
杨文君重重一哼,道:“那也不必客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好狂妄!好手段!”她险些在黄汉尘手下吃了大亏,自然没有好颜色对他。
黄汉尘笑道:“在下今日来此本不愿生事,难得一见当世两大高手,一时技痒,还望两位前辈海涵。”
柳承江这些年来功力大进,自忖对上杨文君已不落下风,为求稳妥,又带了门下一十二名出类拔萃的弟子。
来之前又放出风声,以圣阳门如今的声势,吓也能吓退不少高手,暗道今日一行该当十拿九稳。哪想到那一十二名弟子寸功未立,便中了杨文君的毒,如今生死不知。
那也罢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断水刀功力虽不如自己精纯,但招数之精,临阵变化之狡,实乃生平罕见。要是相斗,自己也难稳操胜券。
心中自责太过托大,缓缓对黄汉尘道:“好说好说!久闻断水刀大名,无奈缘悭一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待黄汉尘说话,又道:“黄兄,你武功虽高,但要以一己之力胜得我与太真仙子二人,恐怕不太容易吧?”
黄汉尘笑道:“多承前辈抬举,黄某这点微末道行,何值一晒?即便是单打独斗,在下也绝非二位前辈之敌!”
柳承江笑道:“黄兄过谦了!但想你我三人要是单打独斗,千招之内也难分出个胜负,何况今日若要得我这外甥,势须胜过其余两大高手,无论是谁,恐怕不易全身而退吧?”黄汉尘点了点头,道:“依前辈之见,该当如何?”
柳承江接着道:“黄老弟,柳某痴长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柳大哥就是了,别前辈前辈的,可不敢当。”
他也不管黄汉尘是否答应,自己先把称呼改了,刚才称“黄兄”,现在直呼“黄老弟”了。杨文君伸手扶在一株桃树上冷眼旁观,也不打断他说话。
黄汉尘哈哈一笑,道:“能与圣阳门掌门称兄道弟,多少人求之不得?黄某竟能有此荣幸,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柳大哥,有何差遣,但说无妨。”
黄汉尘素来狂放不羁,行事不拘小节,但也并不是一味鲁莽。自己虽然武功不弱,却也绝不是柳承江的对手。想那柳承江身掌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派,自己一介草莽,未必便放在他心上,他如此折节相交,必是有求于己。
果然,柳承江笑道:“黄老弟果然痛快,做哥哥的便直说了。以老弟如此年纪,有这般身手,着实不易。即便是武太真,在老弟这般年岁,似乎也并无如此功力吧?”说着眼望杨文君。
杨文君哼了一声,到:“那又何必多言。”柳承江接着道:“武林中似老弟这般年轻有为,实在罕见。可别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传言而误入歧途,为天下间正人君子所不齿。”
黄汉尘早料到他有这一说,知道他话没说完,微微一笑,道:“兄弟早说过不是为阴阳令而来,信不信也由得你。柳大哥有什么差遣,便请明言。”
柳承江道:“如此甚好,做哥哥的有一事相求,今日你我三人所求都在我这外甥,以武功而论,并不是我瞧小了你,要是单打独斗,你我二人都不是太真仙子的对手;论智谋机变,似乎较之也有所不及;更甚者,咱们同处这太真谷,仙子占尽地利;今日想要将林常带走,只有一条路:你我二人联手!无论成败,圣阳门举派上下,皆感大德。日后黄老弟但有所需,只要带个话到圣阳门,嘿嘿!谅来江湖上柳某料理不了的难事也不太多!”说到后来已是豪气万丈。心想以他圣阳门门主的身份,许下这一份诺言,汉尘绝不可能拒绝。
不料黄汉尘哈哈大笑:“圣阳门掌门人如此许诺,可叫在下受宠若惊,只恐怕今日在下要不知好歹了。一来在下找林大夫有要事相求,人命关天,这林常小兄弟在下势在必得;二来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不做以多欺少的事;三来嘛,太真前辈虽然成名在先,但始终是女流之辈,今日到此叨扰,心中已经很是不安了,又怎么敢再和你联手,欺负一介女流?”
杨文君一直冷眼旁观,这时不由得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子倒是条好汉,好!就凭你这一番话,今日无论如何,我不伤你性命!”
说话间手离桃树,只见树干上端印着一个明晃晃的手印,入木三分,在阳光折射下格外显眼,原来手印中全是冰晶。
黄汉尘暗道:手上并未动弹,不动声色就在树上按下这刀刻般的手印,当真内功了得!露了这一手上乘内功,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么?哼!姓黄的未必就怕了。
柳承江面色铁青,提剑在手,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来,口中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谁有本事谁便将林常带走!”
黄杨二人见他脚下凝重,面上由青转红,知道他马上就要动手,黄汉尘首当其冲,暗自凝神戒备。
只见柳承江走到黄汉尘身前一丈,已经是满面通红,袍袖无风自动。蓦地里柳承江低喝一声,长剑直取黄汉尘前胸。
黄汉尘只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不敢正撄其锋,倒退两步,断水刀提起,在胸前一封。他之前与柳承江和杨文君过招,都是以攻对攻,一往无前,这一次竟然取了守势。
柳承江手腕一沉,剑尖颤动,绕过大刀,斜刺黄汉尘右颊“颊车穴”。黄汉尘哪料到他瞬息之间以剑刺穴竟如此之准,不由得大吃一惊,脚下再退两步,断水刀在眼前一晃,斫向来剑,仍是一招守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柳承江不退反进,身形微蹲,长剑划了半个圈子,径刺黄汉尘丹田。黄汉尘身形一转,断水刀横切剑身,他想刀沉剑轻,柳承江非避开不可。
却不料柳承江长剑刺出,就此凝立不动。黄汉尘心下一愣,随即恍然:他是欺我功力不纯,要来拼内力啦!眼见刀剑就要相交,急忙刀身一侧,刀锋向外,直削柳承江手腕。
柳承江不避不让,长剑平平搭向断水刀。黄汉尘大刀一立,收招再退,心中暗骂柳承江无赖。
如此翻翻滚滚斗了四五十招,刀剑始终没碰上一下。杨文君站在桃树旁,隔岸观火,并不着急。
黄汉尘断水刀向来有进无退,这一番打斗实在太过窝囊,心下渐渐焦躁。心道杨文君在旁,你我二人要是拼上了内力,跟把两颗人头交到她手上有什么区别?
想到杨文君,心下一动,眼见柳承江长剑又到,这一次却不再避开。手中大刀使个“卸”字诀,在剑身上一搭。刀剑相交,立时粘在一起。
黄汉尘本来就没想用这一招就将剑上劲力卸掉,但是借了这一卸的力道,手上向后用劲,同时身子向后跃开,半空中断水刀脱手,双足落地,左足运劲一点,身子斜蹿而出。
杨文君站在黄汉尘身后,刚反应过来,刀剑已经到眼前了。眼见黄汉尘直奔林常兄妹而去,柳承江也已经看到,无奈被黄汉尘力道所带,手上收势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杨文君心中暗骂黄汉尘狡猾,眼见刀剑及身,两股力道相加,不敢硬接,斜身让过了。
接着右手轻轻一扬,一丛钢针发出,直射向黄汉尘身前。她想柳承江肯定不会让黄汉尘把林常劫走,不会偷袭自己,所以钢针射出,双足一蹬,立马向黄汉尘追去。
柳承江身形一挫,原地转了个圈,长剑顺势一甩,断水刀脱剑飞出,去势如电,从杨文君身边飞过,直奔黄汉尘。
黄汉尘疾奔中听得风声,要是不停下来,钢针就扎在身上了,要是停下了,身后断水刀瞬间就会将自己刺个对穿,再加上杨文君正从身后追来,只需稍微停顿一下,就再也休想接近林常了。
电光火石间,当机立断,身形突然拔地而起,去势不停。钢针自足底射过,断水刀正到脚下。
黄汉尘双脚在刀身上一点,断水刀落地,黄汉尘却借了踏在刀身上的力道,身在半空,像一只大鸟一般,直扑林常兄妹。
这一变故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瞬间。林常大骇,此时要逃也来不及了。急忙将柳沁拉到身后,双掌一竖,凝神以待。
黄汉尘眼见林常就在眼前,心下暗喜。突然间听见身后破空声响,来势正是腰间。原来杨文君等的正是这一下,算准黄汉尘身在半空,瞧准去势,手上一丛钢针发出。
眼见黄汉尘这一下避无可避,就要被钢针刺中。危急中急运内力,双手抓住衣襟向外一分,外衣从身后分成两片,听准钢针来势,右手抓住衣襟,使一招‘回风扫叶’,脚下急使千斤坠,落下地来。
一丛钢针尽数钉在半片衣襟上,黄汉尘只惊得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却也不禁暗暗自得,刚才身在半空,眼见已经避不开钢针了,自己当机立断,时机、力道都握得妙到毫巅。
黄汉尘虽然躲过了这万针攒身之祸,却也实实在在被阻了去路。眼见林常兄妹只在自己身前一丈开外,只要轻轻一跃,已经是手到擒来。
无奈身后破空声响,一股寒气将自己身周笼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杨文君掌到;而后一声剑鸣,瞬息间就到了身后,显然是直奔自己而来的,知道是柳承江长剑刺来。
黄汉尘暗想自己要是拼着受点内伤,擒下林常十拿九稳,但一来有伤在身,势不能在两大高手手下带着林常离开;二来怕这两股内劲波及林常,自己这一行是有求于人,伤了人可就大大的不便了。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纵然功亏一篑,也无可奈何了。当即左脚向左前方跨了一步,稍稍化解身后力道,随即提气一纵,从杨文君头顶倒跃过去。
杨文君本来就是不想让他捉了林常,见他舍弃了林常,倒跃而回,就不再追击。眼见柳承江追到了身边,右掌一收一送,拍向柳承江腰间。
柳承江长剑在外,见黄汉尘已经舍弃了林常,正要收招,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不料杨文君正好在这时偷袭。
柳承江心下又怒又悔,刚才已经吃了杨文君一个暗亏,现在竟然又着了她的道。杨文君掌未到,掌风先至,柳承江只觉得腰间隐隐生疼。
无奈之下急运内力,腰肋用力一扭,同时左手成掌,硬接了杨文君这一掌。只听得‘啵’的一声响,柳承江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这一下杨文君是有备而来,而柳承江是仓促迎击,十成内力倒没使足一成,着实吃亏不小。只得顺着掌力倒飞而出,化解了大半寒冰之力,纵然是这样,也已经身受内伤,身在半空,一口鲜血喷出。
杨文君得势不饶人,掌随身动,直追柳承江而去。柳承江此时哪里还敢硬接她的掌力?伸足在身后桃树上一踏,止住了去势。
眼见杨文君掌到胸前,手中长剑一招“白虹贯日”直刺她眉心,这是被逼无奈,以他如今武功声望,用这一同归于尽的招式,其实已经有失身份。
杨文君意不在伤敌,只是要他缓不过气来疗伤,只要拖得了一时三刻,柳承江就死定了。
所以杨文君收掌避开长剑,双掌一挫,使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竟然想去夺柳承江手中长剑。
果然过了十来招,柳承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柳承江心下大怒,如今江湖上从没有任何人敢这样小看他,竟然用一对肉掌来斗他手中长剑。
暗想今天要是不行个险,必然死在这里。眼见杨文君双掌又到,长剑脱手飞向杨文君,脚下运劲,斜蹿出去。
杨文君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困兽之斗,闪身避开长剑,足下生风,瞬息间赶上柳承江,双掌排山倒海般直压过去。
这一次柳承江不再闪避,斜退半步,力贯双臂,手上一推一引,四掌还没相交,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一声“啊哟”。
原来柳承江自知不是杨文君的对手,心中盘算着将黄汉尘也拉入战团,自己好能趁乱脱身。眼见杨文君双掌拍来,脚下斜退半步,手上再使一份巧劲,将掌力引向了黄汉尘。
但他终究有伤在先,这一推一引已经是出尽全力,再加上杨文君掌力浑厚,柳承江自身也承受了三分力道。这一来伤上加伤,立时委顿在地,再也没有一战之力。
这边厢黄汉尘刚将断水刀捡起,知道自己要是再去抢夺林常,杨柳二人肯定会罢斗,全力阻拦自己,倒不如隔岸观火,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眼见柳承江已经是强弩之末,心下暗喜少了一个强敌。不料转眼间就打到自己眼前来了,这两大高手全力一击,两股力道加在一起,只怕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敢硬挡。
急忙提刀后跃,擦了擦汗,只见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多了个大坑。躲开了这一击,正要凝神细看场中形势,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只来得及喊一声“啊哟”,就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