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君看了一眼伤口,只是轻伤,并不在意,淡淡一笑,缓缓走向黄汉尘。只见黄汉尘左肋下插着一柄短剑,着实伤得不轻。
林常见她向黄汉尘走去,知道她要下杀手,急忙喊道:“前辈,使不得!”
杨文君转过头来看着他,指着黄汉尘道:“怎么使不得?这小子要抓了你去,我这就帮你和你老子除去一大强敌,你不谢我?”
说着走到他身前,伸手将他提起,在他肩头一拍,就把他穴道解了。林常一得自由,忙奔到黄汉尘身边,看了看伤势,出手连点他左肋七处穴道,伤口马上止血。
林常说道:“给他抓了去,被你软禁山谷,又有多大不同?你们都是为了找我爹爹,我能救你,为什么不能救他?”杨文君也不着恼,笑吟吟的看着他忙活。
林常起身在一旁扯了几棵草药,放在嘴里嚼烂了吐到手中,走到黄汉尘身前,伸手捏住短剑剑柄,用力一拔,黄汉尘闷哼一声。林常将草药敷到伤口上,撕下一片衣襟,给他包好了伤口。
抬头见黄汉尘满脸古怪,也来不及多说:“这位……这位黄大侠,你快走吧!不然太真前辈会杀了你的。”
黄汉尘哈哈大笑,道:“林公子,你这人有意思!有意思!传说当年令尊就是不分好歹,有病就治,黄某还将信将疑,今天见了你,才知道传说不假。要不是对你多有得罪,黄某倒真想交了你这一个朋友。”
林常急道:“你快走吧!一会儿前辈动了杀机,你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黄汉尘不答,也不起身,笑了笑,对杨文君道:“太真前辈,我早说了,玉面毒尊让我向您带好。”
杨文君本来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听得这话,面色一变。扭头查看右臂伤口,见伤口并无异样,运气一试,也并无滞涩,伸手揩了一点鲜血在鼻子旁闻了闻,脸色逐渐缓了下来。
黄汉尘知道她的想法,笑道:“要是寻常毒药,又何必劳烦玉面毒尊配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伸指一弹,弹向杨文君,那东西缓缓向杨文君飞去。
杨文君看清了那是一颗药丸,伸手接了,顿时面色再变,惊道:“至尊丹,至尊丹!”
“正是至尊丹。”黄汉尘道。
杨文君浑身一颤,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逍遥游梦散竟然毒你不倒。”
“前辈英明,你再闻闻伤口,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黄汉尘笑道。
杨文君一凜,刚才果然闻到一股桃花香味,只是自己长居太真谷,桃花香味是闻习惯了的,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有在意。现在听黄汉尘说来,却似乎是中了毒。
林常听得似懂非懂,但看杨文君这一番查看伤口,知道她是中毒。忙走到她身旁,道:“前辈,让我看上一看。”
杨文君脸上变幻不定,也不答话。林常仔细看了看伤口,又给她号了号脉,剑眉紧蹙,满脸疑惑,转头看向黄汉尘。
黄汉尘正色道:“林公子,没想到你医术竟然如此高超,但要解这玉面毒尊的独门毒药,只怕你也没这本事吧?”
顿了顿又道:“林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求,公子切勿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常道:“还请黄大侠明言。”
黄汉尘道:“实不相瞒,拙荆身患顽疾,多年来遍寻名医,也没好转。我就想天下间恐怕只有令尊能治拙荆的病,可是这几年来到处找寻,却毫无踪迹。这次前来,想要捉了公子,好激得令尊现身,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一番作为,已经大违侠义之道,黄某心中很是不安。”
说到此处,杨文君哼了一声,道:“刀口喂毒,这般下三滥的行径,就不违背侠义之道了么?”
黄汉尘微微一笑,道:“闻听太真前辈精通药石,晚辈要来太真谷造次,又岂能不策万全?”接着对林常道:“今日见公子医术了得,想是已得令尊真传,在下想要公子走上一遭,替内子看上一看。”
林常一愣,不由自主的望向杨文君。黄汉尘道:“公子放心,黄某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救得你脱离虎口。”
接着对杨文君道:“太真前辈,希望你高抬贵手。这‘桃香散’毒发缓慢,在下将解药放在舒州府天涯客栈,你明日来取就是。”
杨文君冷笑道:“姓杨的虽然是女流,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能受你要挟?我便先杀了你再取解药,有何不可?”
黄汉尘哈哈大笑道:“黄某虽然没有前辈精明,却也并非愚蠢之人,这般慢性毒药的解药,怎么会随身携带?”
林常见二人言语之间又再说僵,拉住杨文君道:“前辈,待我问上一问。”转头问黄汉尘:“不知尊夫人所患何疾?”
黄汉尘道:“我曾到皇宫中掳来一御医,那御医说乃是黄疸之症,无药可医。”
林常沉吟道:“黄疸?那倒不易治得,不知尊夫人是何等症状?”
黄汉尘道:“面色苍黄,腹胀,下肢浮肿。”
林常道:“《灵枢》有言道:‘腹胀,身皆大,大与肤胀等也。色苍黄,腹筋起,此其候也。’这是鼓胀之状,敢问黄大侠,那御医怎么治病的?”
黄汉尘眼前一亮,道:“那御医以足厥阴肝经着手,又开得三服药,以疏气通络。拙荆气血稍通,只是面色苍黄不减,而且多有反复,并未根治。”
林常沉吟道:“嗯……想是以和赤芍、川牛藤之类药物以化瘀下血,通足厥阴肝经脉络。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倒也对症。只是此法只能稍解痛楚,依黄大侠所言,只怕尊夫人病入脏腑。以黄大侠的内力,心脉当可护住,性命无碍。”
黄汉尘大喜,道:“当真虎父无犬子,林公子说得分毫不差!”林常又道:“只是依我看来,当足三阴经一齐着手,以浑厚内力逼出积淤。嗯……要是食不下咽,当可再加上足阳明胃经,四路齐下,必能治愈。”
黄汉尘喜形于色,颤声道:“果然难以进食,太好了!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眼含希冀,就只差给林常跪下了。
林常见他太激动,急忙扶住了他,怕牵动伤口。略一沉吟,对杨文君道:“前辈,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妄动干戈?我看黄夫人的病并非不治之症,就让我随他走上一遭吧,等黄夫人病好了,我再回来太真谷就是,沁儿还在你谷中,你也不用担心晚辈食言。”
黄汉尘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太真前辈,适才多有冒犯,万望海涵。”
杨文君见黄汉尘已经道歉,给足了自己面子,如此一来也好,毕竟自己性命重要。
杨文君盯着林常看了一会儿,冷笑道:“由得你去做这滥好人,只要你记得,你师妹的性命在我手中,一月之内未回,我便杀了她!”
林常道:“一月之内……”杨文君截断话头,道:“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怎由得你讨价还价?记住,一月不归,就给你师妹收尸吧!”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片刻间取得远了,只听得她声音传来:“姓黄的小子,明日午时,我到天涯客栈取解药。”黄汉尘哈哈一笑,朗声道:“太真前辈,多有得罪!对不住得紧,晚辈命悬一线,并非有意相欺,刀上并未喂毒,前辈尽可放心。”
只听见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喀啦啦”一阵响动,林常眼见远处一株大松树倒了下去。
林常看了看黄汉尘,吐了吐舌头,道:“你倒不怕她再回来杀了你。”黄汉尘笑道:“以她如此身份,既然已经答应饶了我性命,绝不会出尔反尔。”
林常道:“今后你可得躲着她点,太真前辈性子古怪,捉摸不透。”忍不住好奇,又再问道:“我早看出她并无中毒之象,只是伤口的确有桃花香味,只怕毒性奇特,暂时看不出来,所以不敢妄下定论,不知那桃花香味是怎么来的?”
黄汉尘笑道:“那太真谷中桃花遍地,杨文君久居谷中,身上难免带有花香,再加上我用这把断水刀在谷中打斗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沾上了一点桃花,伤口上有那么一点花香,又何足为奇?”林常恍然:“原来如此。”
黄汉尘缓缓站起身来,林常赶忙过去相扶,黄汉尘道:“皮肉小伤,不打紧的。嘿嘿!你这小子,真有点意思。我今日到太真谷,虽说不上要加害于你,却也算得上是别有用心。你不伤我也就是了,竟然处处回护于我,杨文君说你滥好人,当真不假。”
林常脸上微红,道:“我看你不像坏人。”黄汉尘哈哈一笑,道:“就冲你这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嗯……你倒没看走眼。”
慢慢走过去将断水刀捡起,又道:“咱们这就上路吧!我伤得不轻,赶路不快,不要错过了宿头。我知道你不明白的地方很多,路上我再与你详谈。”林常点了点头,过去搀扶着他,慢慢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