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一只脚刚踏出庙门,想起一件事,脸上一红,转身回来嚅嗫道:“大哥,那个……那个……金银在沁儿身上,我……”
黄汉尘见他去而复返,还在疑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失笑道:“兄弟囊中羞涩,那可不妙。”
掏出一锭金子,抛了过去,道:“你我二人肝胆相照,钱财身外之物,兄弟不必客气。”林常接过金子,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将长剑放下,这才转身走了。
这间破庙坐落在半山腰上,林常出门下了山来。山脚下几间民房,都已经破败不堪,林常不知道方向,附近又没人可以问路,当时就傻了眼。
想要回到庙中,想起黄汉尘的笑声,怕他笑自己无能,心中暗想:“总不会迷了道路。”见那几间破屋之间隐约可见一条小路,杂草丛生,咬了咬牙,顺着小路走了出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见到了官道,林常大喜。上了大路,却不禁又是一愣,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眼见将近午时,心下大是焦急。
呆愣半晌,把心一横,正要往左边走去,却听右手边传来一声马嘶。林常大喜,有人就可以问路了。
站在道路当中,静待来人。只一会儿工夫,见路上过来一行人,当先一乘高头大马,马上乘客器宇轩昂,身披黑甲;马后跟着一行十来人,统一的的黑色劲装,腰悬朴刀;人群之后是两乘轿子,一大一小,一黑一红,八个轿夫分抬两轿,四平八稳,而八人竟然毫不气喘;轿子之后又是十来人随行,也都是一般装束。
林常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不由得看得呆了,忘了身在道路当中。
那马上乘客抬起手来,一行人都停了下来,那人提起马鞭,手腕轻轻一抖,虚空中“啪”的一声,那人喝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拦住去路?”
林常见了他这一鞭的手法,心中一凜:“是个高手!”口中答得慌乱:“我……我……迷了道,你……你知道伏牛镇在什么方向么?”
那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个乡下浑小子。”
身后大轿中有人问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马上乘客恭敬道:“启……不打紧,一个乡下小子迷了道,拦住了去路。”
轿中人淡淡的道:“速速打发了,莫耽搁行程。”
马上乘客答了声“是”,回头喝到:“少年,快快让开,否则有你的苦头好吃。”
林常蓦然醒悟,忙闪身让在一旁。
那人颇有深意的看了林常一眼,道:“伏牛镇就在前方。”说罢一拉缰绳,当先便行。
林常待得那一行人从身边走过,这才远远的缀在后面,跟着往前走去。
林常见那一行人不疾不徐的在前走着,心中不由暗感焦躁。以他的轻功,要赶到头里,只不过转瞬之间的事,但说也奇怪,心中暗生敬畏,竟然不敢赶过头去。
所幸过了一炷香时间,就到了伏牛镇。等到众人进了镇子,林常这才进去。四处走了走,镇子本就不大,要买上两匹马也不容易,找了良久,才买到一匹瘦马,勉强可以用来代步。马车却实在是没有,想起黄汉尘骑不了马,无奈之下,买了一辆牛车,那一头大牯牛倒是颇为神骏。
林常将马和牛车放在镇口,就去客栈买酒买吃。到了客栈,却见门口站着两名黑衣男子,腰悬朴刀,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一行人。
门前站着几人,却都被那二人挡在门外。只听一条大汉嚷道:“老子天天来吃惯了的,凭什么不让进?老方,出来给老子个说法。”
那二人目不斜视,并不搭理。那掌柜连忙出来,不住打躬作揖,赔笑道:“阮二爷,今天客满了,对不住得紧。”
阮二爷怒道:“老子又不是瞎子,里面这么多空座,怎么就客满了?”
掌柜的陪着笑脸,还没开口,客栈内有人问道:“外面何事喧哗?”语气中颇为不悦。林常听声音熟悉,知道是那乘大轿中人。
掌柜的听见那人说话,面色大变,直朝那阮二爷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门口左首黑衣男子开口道:“你也听见了,快快散了,不要惹得我家主人不快。”
阮二爷大声道:“你家主人是什么东西?老子今天偏要在这里吃上一顿。”那两个黑衣人听了此话,脸上变色,蓦地踏上一步,拔刀在手。
却见客栈中走出一人,林常认得,正是那马上乘客。只见他伸出双手拦下二人,二人头一低,还刀入鞘,退回门口。
那马上乘客站在门口,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各人都不敢和他对视。他环视一周,在林常脸上微微一顿,随即看着阮二爷道:“刚才出言不逊的可是你?”
阮二爷见他气势不凡,本来已经泄气,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抹不开脸,挺了挺脖子,道:“正是我!这客栈中桌椅不少,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么?”
那人微微一笑,道:“是你,很好。”蓦地跃向阮二爷,右手成爪,直抓向他头顶。阮二爷显然也练过两天功夫,下意识要避,但脚下甫动,手爪已经到了头顶,眼见就要丧生爪下。
林常站在旁边,见那乘客身形一动,就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纵过去相救。林常见这一爪势大力沉,劲贯双臂,推向那人右臂外侧。
那人仗着力大,不避不让,并不变招。林常双手推上他右臂,只觉的犹如撼上一个大磨盘,竟然推他不动。危急中急运内力,大喝一声,双掌力推。
那人“咦”的一声,手臂偏了半寸。林常见阮二爷还是罩在他掌风之下,灵机一动,伸脚在阮二爷膝弯一点,阮二爷半跪在地,手爪力道用尽,却再也击不下去了。
阮二爷总算躲过了这雷霆一击,吓得脸也白了。
林常舒了口气,收掌束立。
那人倒颇有些宗师风范,一击不中,就站在当地,并未追击。
他转头看向林常,道:“少年,途中见你身法,我知道你武功不弱,但凭你这点道行,却敢来坏我的事,未免胆大了些。”
林常道:“我只是看你要伤人命,这才出手相救。”
指着阮二爷道:“这位大叔言语间稍有得罪,让他道个歉也就是了,何必妄动杀机?”
那人自左至右扫视一圈,冷笑道:“速速散去,莫扰了我家主人用餐,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阮二爷死里逃生,再也不敢硬气,爬起身来,当先转身走了。众人见了这般阵势,哪里还敢多耽?纷纷作鸟兽散了。
林常正要转身离去,那人喊道:“少年,你这一身功夫在哪里学的?”林常答道:“是我爹爹教的。”
那人又问:“你爹爹是谁?”
林常经过这段时间风波,不敢再承认是“病到药除”的儿子,于是答道:“我爹爹是一介乡下武夫,会点粗浅功夫,从小就教了我。”
那人哈哈一笑,道:“要是圣阳门的《武神诀》也是粗浅功夫,只怕天下间高明的内功也不多了。”
林常大惊,道:“你……你怎……知道?”
那人笑道:“不必害怕,柳承江与我还有点交情,否则刚才就将你毙于掌下了。嗯……传言柳承江这几日就在附近,是他不让你泄露行踪的么?你叫什么名字?是柳承江的弟子还是徒孙?”
林常深知不能泄露自己身份,心中一动,顺着他话答道:“晚辈姓杨,柳掌门是晚辈师尊,掌门有令,不能泄露圣阳门身份。”
那人沉吟道:“果然如此!我且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常道:“买点酒菜。”
那人又道:“嗯……就你一人前来买酒买菜,一日之内,又未走远,柳承江是栽在杨文君手上了吧?”
林常又是一惊,那人一看林常脸色,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杨文君竟然如此厉害么?连圣阳门掌门人也栽了。”
拍了拍林常肩膀,道:“进去吧!记住,切勿多言,不可多看,买了酒菜就走。见到柳承江就告诉他,向暮凉给他带好。”林常点了点头,走进了客栈。
林常来到柜台,要了两只烧鸡,一坛烧酒,想起还要赶路,再让掌柜备些干粮,掌柜的自去准备去了。
人都是如此,皆有好奇之心,要是向暮凉不叮嘱那几句,说不定就没事了。但林常在柜台等候酒菜,百无聊赖之际,心中翻来覆去只是向暮凉那一句“不可多看”,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瞧了一眼。
这一看,却再也转不开眼神了。
只见大堂中央一张八仙桌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那男子背对林常而坐,没来得及细看,四周围坐的黑衣劲装男子,林常也没在意,一双眼只放在那女子身上,就像着了魔一样,半点不能动弹。
那女子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看起来十八九年纪,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脸蛋甚小,螓首蛾眉,鼻梁微挺;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嘴,嘴唇鲜润,吃饭间,只见皓齿如玉;肩窄如削,腰细如束;林常恨不得将系在她头上的一条白色丝带剪断,以让那一头如瀑青丝得脱束缚;只见她举著夹菜,指若削葱,林常直恨不得变身她手上竹筷,得能一亲芳泽;那女子抬起头来,双眸如星般璀璨,秋瞳剪水,当真顾盼生姿;那女子见林常正盯着她看,脸上微微一红,如新月生晕,说不出的好看。
林常心中蓦然想起两句话: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心中暗叹:“当真洛神,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