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看见只剩下灰烬的老者,无名还在感到诧异。相比刚才在神秘地下室里的时候,现在脑子里的疑惑不减反增,关于这个地下室和石台之类的东西,自己都还未解读出来,就又有救命恩人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事。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无名扶着床沿,慢慢坐起身,低语道。
他扒开自己身上这层布衣,那块荧蓝色的图案依旧存在,只是相比在地下室看到的不同,颜色与蚀痕都浅了很多。
无名晃了晃左手,感到意外的轻松,那柄原本握在自己手中的剑,现在正静静的躺在放置烛火的桌子旁。这里的布局和刚刚一样,只是那根被自己带入地下室,早就燃尽的木棍,现在却完完整整地倚靠在墙头;那根亲眼看见,熔成蜡油的火烛,现在却还在桌上燃烧。
“那些是幻觉吗?”无名自问道,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柄长剑,瞥了一眼地上那与废铁无异的盔甲,又推开这个房间的门,想证实一下那个地下室是否存在。
门外的景象令无名有点哑口无言——这里再没有什么昏暗的长廊,相反的,是一个宽敞的客厅,有几个破旧的木椅和缺了一半的长桌,厅室的正中央有一个还未完全熄灭篝火。它嵌入地面,带着火星的木炭上还挂着一只铁锅,里面的液体看上去已经冷却下来了。除此之外就是另外几个房间的门,墙上鲜有的几扇窗户也已用木板钉死,从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光也让人无法猜透现在是何时。
这里看上去就是一座久违人居的废弃木屋,刚刚那位不明死因的老先生或许是把这里当作临时居住点,又或许是把这个没人要的破房子据为己有。但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无名想着,在屋内搜刮可用以生存的物品,诸如干粮和水壶之类的。
他推开临近房间的门,又是那种老旧生锈的摩擦声,很让人不舒服。
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储物间,散发出一股腐败谷物和木头的味道。无名翻了临近的几个看似饱满的麻袋,然后带着一脸痛苦走开出了这个房间。他捏着鼻子踹开翻倒在地的椅子,对于找不到其它东西这个事情很头疼。想来想去,这里最有用的,就是那只锅和手里的长剑了。
无名提起那只锅的半边把手,企图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来,但那些东西冷却下来以后像是黏在锅里面了。在没有干净水源的情况下,休想再利用这只铁锅了。于是,除了长剑就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了。
“真是不明白那个老人在这是怎么活下去的。”无名抱怨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玄关。
“笃笃!”整个木屋在一刹那回荡起来自大门的敲击声。无名的神经一绷,自己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怎么没人回应啊...”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男人。对此,无名没有说话,在经历那样诡异的事情后,他选择先把那柄大剑从剑鞘中拔出。
随着几秒的停顿,木门被一脚踹开,早就准备好的持剑者先一步举剑冲向门口。先前想要进来的那位,着实被这一动作吓了一跳,一个踉跄退了出去,站稳后也是立刻抽出别在腰侧的刺剑,指向无名。
两人相互僵持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动手。
在伊则斯看来,这个男人不用多想也可以看出是个流落荒野迫为强盗的可怜人,因为再没有什么正常人会用破烂的布衣和荒原狼皮做的短衫做搭配了。但可怜人未必就值得可怜,谁知道这个看似落魄的外表下,是否藏着一颗血淋淋的心呢。想到这里,伊则斯把心一横,俯身前冲,把剑刺向无名的胸口。
无名见此招来势凶狠,也不做多余动作,横起大剑,作招架状,意图挡下伊则斯的这一刺。
可伊则斯哪能看不出这种低劣的剑技,在刺剑触碰到大剑剑锋的一瞬,持剑手斜方向一挥,顺势就削向无名的肩膀。后者见情况不妙,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收回大剑,只得后撤一步。无奈伊则斯的剑实在是快,就算轻微的一躲,还是划到了无名的肩膀。
万幸的是这个狼皮短衫质量过关,只是把短衫和布衣前后的连接处划断了。
伊则斯反身回过头,冷笑一声,正准备出自己的第二招时,却看见裸露胸膛的无名身上,有一团似曾相识的图案。于是,他迅速停下攻击的步伐,后退两步,紧盯着无名。
“等下,你不是强盗吧?”伊则斯望见无名正愤愤的看着自己,顺口吐出这一句。
“我看你才是强盗吧。”无名扯下那没什么用的半边布料。
“好像是你先袭击我的不,陌生人?”伊则斯挥动两下刺剑,将其收回腰间的剑鞘。“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伊则斯?洛米可,不可能是那些低劣的渣滓也不可能成为他们…那么,你是谁?”
“我没有名字,唯一一个给我起名字刚刚死在了屋里。”无名见对方把武器收了起来,也将自己的长剑插入剑鞘。
“你杀了他?”伊则斯又显出了一点警惕与怪异。
“不,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了,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被诡异的蓝火吞噬了。”
“呵,朋友,你真该庆幸自己命大。”伊则斯从外门踱进了木屋,“看看你的胸口,那是崇魂教派的标记,那些被标记的人通常会被盗去灵魂…该死,这里面怎么这么臭!”
“我该提醒你的,储物间里的东西都烂掉了。”
“咳咳…那这里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伊则斯捏着鼻子无奈的走了出来,还不停地用一只手挥开周围的臭气。
“没了,伊则斯先生,这是哪,怎么看上去如此荒芜?”
“疫魂荒原,早就被抛弃的地方,除了像我这样的——”伊则斯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水壶,先灌了一口下肚,“这样为了某些目的而来的人,就只有该死的强盗和邪教渣滓了。”说罢,他将自己的水壶抛给无名。
“喂,我给你起个名字,这样没有称呼,总不可能喊你‘那个男人’吧?”看见无名义无反顾的跟着喝了一口,伊则斯追问道。
“呵,悉听尊便。”无名将水壶递还给了伊则斯。
“墨!就叫你墨吧,这是古法尔梅吉语里‘重生’的意思。”伊则斯笑呵呵的说着,遂又站起身,“看你这样子也没有地方可以依靠了,跟着我吧,等回到南岳再自寻生路。”
“墨…墨吗…”无名喃喃着,向伊则斯点头致意。
伊则斯去屋后那破破烂烂的马厩取回自己的马,那鞍上还挂着用于远行的物资。
由于两人相遇的时间才刚刚到上午,所以按照后者的意思,稍作休息,便向着返回南岳的方向启程。对于伊则斯来说,来到荒原纯粹是无意之举,专心在骑马上的人有的时候就会忘记自己在往哪里走。
马背的挎包里有些生活必需品,例如干粮、饮用水、调味料之类的。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应该要数那把弓。连同一旁箭筒里的箭矢一样,通体漆黑。居伊则斯说,这事他的一位老师在成人礼上送的礼物。但他不怎么会使,一般是用作狩猎补充食物的。
“这里距离南岳国有多远?”墨顺了顺马脖子后的鬃毛问道。
“卢斯居然没有踢你?!奇怪…那个,关于距离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则斯从包的侧面摸出一个小物件,仔细看了几秒,便向墨表示他们要往哪里走。
“听前辈说,在荒原中有许多被废弃的村落和驿站,我们得在天黑前到达那儿,然后再在第二天沿着正西边走,就大致可以离开荒原了。当然,一切顺利的话。”伊则斯又收起了那小玩意,对墨道。
后者点点头,跟在伊则斯后面,沿着微湿草地上的马蹄印,慢慢离开了这栋孤立的“庇护所”。直到木檐的缘完全消失在雾里的那一刻,墨知道,他向着扑朔迷离的未来,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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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魂荒原,一个因为瘟疫而被隔离的地区。本是个贫瘠的平原,再遭遇大型瘟疫此类天灾后,便更加荒无人烟。在创界战争后的几十年,迅速被那些从南岳国逃出来的囚犯、邪教残党以及活死人占据。不过还有许多为了悬赏的佣兵和贪图旧北都财务的商人、探险家进入此境,只是能够活着离开,或者说完整的离开的,为数不多。
荒原的气温相比北疆是类似的,尽管它在地理位置上比较靠近南岳,但仍然凄冷无比,即使在盛夏,被浓雾遮挡的阳光也难尽数照耀大地。
“一旦你在南北中线区域离开了林地,那么祝你好运,你已经踏入那片不为人喜欢的死地了。”
——希洛夫?科德《法尔梅吉的地理》创界后67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