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那天,永清王修沐。永清王府一群莺莺燕燕们争先熬制腊八粥,依次去请王爷,却都被告知王爷有事要外出,众夫人诧异,却见王爷一袭紫袍,外面披了深色狐狸毛滚边大氅,带了韩东就出门了。
原来,在头天晚上,沅孺就约了永清王今日出门了,是的,是沅孺主动约的王爷。
二人约在申远爵府不远处的众食榭,沅孺到的时候,永清王已经在雅座等了。
由于腊八节众人大都在家中,店里冷清,整个一楼只有王爷一桌。沅孺约王爷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腊八节的问题,却不好不歹得撞个节日,惹得王爷的众妻妾恼怒不已。
沅孺进门就瞅见永清王,正在右手边一排雅座坐着,喝着店里叫不上名的清茶,韩东立在一旁,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沅孺上前请了安,便直接坐在一旁,思索要先说些什么。
“原是爷唐突,未得姑娘同意,便擅自求亲,早该亲自谢罪,不想姑娘先行邀约,真是惭愧。”沅孺正思索间,不想永清王先开口。
沅孺很留意永清王的话,永清王以前总叫自己小丫头的,如今既定了亲,竟然称呼如此正式,竟有些恍惚。
“今日以茶谢罪,先干为敬。”永清王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碗站起,对着沅孺弯了一下身子,一杯清茶见底。
沅孺便也端起茶碗,刚准备喝茶,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怎么觉得明明是自己主动约的王爷,主动权却又不在自己手中呢。
“咳咳,沅孺今日邀约王爷,唐突在先,王爷莫怪。”
“美人邀约,爷怎会怪罪?”永清王笑了起来:“话说回来,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但毕竟是你我之事,姑娘看起来也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爷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逆来顺受谈不上,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还是懂的,既然我改变不了,那就去适应。”沅孺抿了一口茶水道。
“好好好,”永清王鼓起掌来:“早知道姑娘如此通透,竟是爷落了俗。”
“只是沅孺还要说一点。”沅孺放下茶碗,轻轻上翻着眼眸看着永清王,永清王看着对面一双清澈的眸子,干净不染纤尘,却透着不似这个年纪的安静与隐忍。竟然有些失神。
沅孺看到永清王不答话,便低了眸子,扫了扫身边站着的韩东,采薇和采葑。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话,虽说俗气了些,却也真实,既然我无权选择嫁给谁,那就听父母之言,既然父母把我许给了你,那我认命”沅孺停顿了一下,又轻轻看了一眼永清王:“但是,你我毕竟没有感情基础,不如,我们先来谈个恋爱,培养一下感情如何?”沅孺抵着眼眸说,自己都觉得脸红,竟然有一种告白的感觉。
“恋爱?”永清王眨了下眼,这个词听起来陌生,但倒也能想到字面的意思。“只是爷不懂,这‘恋爱’该如何去‘恋’?如何去‘爱’?”
沅孺看着对面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老男人像小学生一样看着自己,很是好笑。
沅孺清了清嗓子道:“简单说,就是想我所想,做对我好的事,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我,只能够想到我,每天陪我出去玩,陪我吃饭。只陪我一个人。我不开心的时候呢,记得要哄我开心。”沅孺一边说,一边看着永清王的脸色。
这边永清王还未有什么反应,那边韩东已经睁大眼睛道:“这是要我家主子养你做女儿吗?”说着看了看永清王:“养女儿也不能如此宠溺啊?”
采薇也是诧异地看着沅孺,并拽了拽沅孺的衣服。自己家姑娘这到底是在说那门子恋爱啊?这万一得罪了王爷,再退了亲,那可如何是好。
只见永清王慢慢笑了起来:“不妨事,姑娘说的这些都是小事,爷本就准备好养女儿了,既是女儿,又是王妃。自然是宠溺非常。”
沅孺看着永清王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根本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明白恋爱的意思,但是看现在的情形,似乎自己也不能再解释下去了。
还好,这个时候,店家上菜了,才缓解了沅孺的尴尬。众食榭虽然店小,菜品却也是一流,吃得永清王连连称赞,赏了店家不少银子。
正吃着,永清王忽然想起来什么,道:“记得上次京兆尹回话,说起刘店,刘店是个好地方,有梅有雪,爷在那还有个别院,不如,爷这会儿带你去瞧瞧雪景?”
“王爷相邀,自然是好的。”
众人便在永清王的提议下,浩浩荡荡朝着刘店去了。
刘店在京郊,出了城门不远便是,刘店地势低矮,只要下雨下雪便有灾情,其实刘店附近都是永清王的封地,自己封地有灾情,永清王自然是要去的。
众人到刘店的时候,京兆伊恰巧也在,神色匆匆,见着永清王的时候,并没有一点谄媚,只是看到沅孺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些。却只禀报灾情。
据京兆伊的话,灾情并不严重,只是有几户的房子又被压塌了,伤了人,这天寒地冻的,伤者又得不到很好的救治,已经死了几人,刘店的里正已经把自己家腾了出来,奈何僧多粥少,远解不了灾情。
沅孺本是兴高采烈来看梅赏雪的,这景没看到,却是看到一片灾民,不由得有些扫兴,但在看到永清王一本正经的认真样子,却又好奇起来,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看起来这话不假。
永清王在问过灾情后,便带着京兆伊去了里正家,里正家是个小四合院,两边厢房已经安置满了灾民,十冬腊月天,炭火也不足,棉被也不厚,好歹人多,挤在一起倒也不是特别冷,但伤者却禁不起这样的寒冬。
沅孺也跟着永清王去了里正家,只见一个小四合院,青砖红瓦,在村里已经算是好宅子了,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挂着的一排灯笼带了点喜气。
正堂是里正一家住的,里正一家八口大人,都挤在正堂的三间屋子里,厢房四间,一间是厨房剩下是牲口房,由于天灾,四间厢房腾出来两间,给灾民,都燃上了炭火,沅孺一进屋,只觉得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臭气熏天,原来灾民吃喝拉撒都在屋里。正要掩鼻离去,却见永清王神色自若,认真地查看灾民的情况和饭食,忽然就觉得自己矫情了,自己本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点气味算什么。
思至此处,沅孺便也镇定地走上前去,陪站在永清王身侧。
“伤口愈合的都不太好,这屋子空气不好,冷气又重,真不适合养伤。”京兆伊叹了口气道:“朝廷拨下来的银子还未到,药费臣下已经垫了不少,现在他们的房子需要重建,伤需要救治,真是急人,刘店是王爷的封地,王爷是否能禀明陛下,快些下拨银两?”
“这事皇兄也做不得主的,朝中人心不齐,总有人压着不拨款,本王也是头疼得很,不如这样吧”永清王扫了扫身边。带着赞许的眼神看了一下沅孺,接着直接对门外掩鼻站立的韩东道:“一个大男人,连个小姑娘也不如,这是什么地方!哪儿那么娇气!进来!”
韩东连忙走了进来,却是皱着眉头,扇着鼻周,又往门口站了站道:“爷!这。。。真的。。。小的真的。。。。爷您有事尽管吩咐。”
永清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韩东:“去,把别院拾到拾到,燃上备的银丝炭,棉被也都收拾好了,不够了就去府里拿。”
“王爷万万不可。”韩东还没答话,里正急忙阻了去。毕竟尊卑等级森严,王爷是皇室,别院即使空着,也断不能让灾民住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