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扇一开,赫然是前天傍晚茶楼上的白袍青年。许关关指上动作骤停,余光瞥着山海推门进了另一间厢房,恰是问话的那间。
她屏息半响,只听到几声官面寒暄。正待细听,大厅便传来一阵喧闹。定睛一瞧,一锦绣公子正揪着大堂小二颐指气使。
“你们这是什么破店,茶不是茶点心不是点心,桃花酥里没桃花,怎么做的生意?”
小二好一阵赔礼,头差点栽到地板上。
许关关打眼一瞧那公子模样,胳膊一软:还真有这么耿直的姑娘,以为女扮男装就是换身衣服?
她无奈扶额:是当真不知世上有裹胸,还是觉得江湖这么美,她得来秀秀身材?一看就是哪家宠小姐。
暗瞥一眼鱼龙混杂的大厅和姑娘的俊俏脸庞,许关关略耸了肩。也不用她多管,江湖嘛,自会让不知天高地厚的看清事实。
果然,小二还没应腔,旁边座上的肥头大汉便怪笑出声:“公子果然心细,桃花茶水都尝得出来,爷带你去吃好的!”
假公子用鼻孔瞅着那大汉:“干你何事!”
那一侧尖嘴瘦猴贼笑着:“公子这这一张桃花脸生的,你的事儿可不就是咱们的事儿?”
“你们……”假公子一噎,“本少爷教训小二,和你们何干!”
“咱们勾搭公子,也和小二无关啊?”瘦猴奸笑两声,桌上登时一阵起哄。
那假公子此时仍是满脸高傲,直到大汉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她好像才刚意识到不对:“你干嘛?”
大汉却不管,一把拧住对方的手:“声音这么甜,叫声哥哥来?”
假公子好像有点三脚猫功夫,却在大汉手里动弹不得,这才显了点儿慌张模样:“你们干嘛!知道我是谁吗?”
大汉大笑:“我管你是谁!老子看上了就是老子的!”
旁边又是一阵起哄:“虎爷也温柔点儿,看你把小姑娘吓的!”
假公子傻了眼:“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虎爷今儿赚了,这么嫩,肯定是个雏!”旁边人目光一对,笑得愈发淫荡,直接盖过了假公子的尖叫声。
小姑娘形色俱变:“我爹是当朝首辅,你们敢动我,诛你九族!”
四面一静,不知是谁又奸笑:“我还是皇帝老儿呢!”又是一片江湖草莽的大叫起哄。
江湖人不信,许关关却手上一软,脑袋差点砸在桌上。
秦家姑娘秦瑾?世家之首秦氏?大皇子母妃的母家秦氏?
回想起记忆中那倨傲模样,真有几分相似。许关关暗拍了脑袋:早知道太子在这儿,这人便不会少,更何况大皇子要来,她怎就没有想到呢?
想起首辅大臣秦风的铁血手段,许关关后颈皮一凉。若他家姑娘出了事儿,这爷保不齐能把白城推了,自己还折腾啥?
但按江湖套路,佳人有难,必有英雄救美。许关关抓耳挠腮等了半响,大堂里尽是怪笑的歪瓜裂枣,连个英雄鬼影都没有。
头一低瞧见茶杯里的倒影,她福至心灵:自己可不就是个罗衫英雄。
手边筷子一扔,破风一声擦过大汉额头,直直钉进桌板上。大汉一惊,大厅登时鸦雀无声。
等其抬头四顾,暗沉肤色的长衫青年冷眼睥睨着阶下。暗忖着时机,许关关学着才子佳人的折子戏,大喝一声:“放开那姑娘!”
大汉一愣,凶狠扭着眉毛:“你算老几,敢管我虎三毛的闲事儿?!”
许关关闻言脚下一空,差点被大碴子味名字雷到摔下二层。一撩衣摆,她索性踏了栏杆跳下二楼,空中一翻,一个收势利落踩到姑娘身边。
许关关没啥武功,但胜在动作轻快。
那厢大汉刚松开姑娘便想揪许关关,哪知她一个折腰闪过,袖间一扬便撒了对方满脸红粉。
粉末无味,效力却极快。大汉抬手一抹,满手红光,只当是颜料,指着许关关鼻子便骂咧咧要动手,哪知不过须臾,手上脸上都泛起小红点儿,疼痒难忍。
他惊恐状拼命挠着手脸:“这,这是什么?”
许关关一把将假公子揪到身后,痞气一笑:“乌头草。”
乌头草乃奇毒,对皮肤有极强的腐蚀刺激作用,不及时处理便会腐蚀至骨,且只有白城独产的金柳汁液才可缓解。
大厅一阵抽气声,大汉面色大变,登时捂着脸拿着剑便往若水河畔跑,身后跟出一群歪瓜裂枣。
临走还不忘给许关关扔个眼刀:“你个狗日的给我等着!”
许关关一耸肩一摆头:“没问题兄弟,揭了皮常来茶馆啊,我在!”
她话音刚落,门前传来大块肥肉撞地的声音,转瞬被小弟们一阵喧闹声潮推走了。
许关关毫无形象地蹲在凳子上,坏笑着瞥着那肥硕身影渐行渐远。
她颇有才子英雄的责任感,扭头刚想安慰一番女主,哪知身旁一片空荡,只楼上一声委屈叫声:“元哥哥!”
许关关诧异一仰头,恰是自己刚坐的二楼桌旁,站了一黑一白两高挑身影。
黑的元哥哥一面轻抚着怀中啜泣姑娘的细背,一面冷眼看向许关关的方向,眼底尽是阴险揣度,看得许关关不寒而栗。
白的山海却暗摇着头,望着大厅中的洒脱人儿,手里拿着许关关一张房间图纸,浅笑如风、
许关关半仰着脑袋又看呆了几分,一个骨碌便摔到了地上。好在她反应快,一个后翻直接单膝跪地,顺势站了起来。
见许关关尴尬挠着后脑勺,山海轻笑出声:“阁下好身手。”
一袭黑色锦袍的雍元冷勾了嘴角:“阁下好算计。”
许关关暗一吐舌,便知自己英雄救美的过程被二人看了个正着。
她武功奇差,根本不可能和那一帮人硬刚,便用了点儿鬼点子。
她也不是啥暗器唐门,身上根本没有毒粉。方才瞅着那大汉虽草莽,饮食豪放,桌上的虾滑虾酥却分毫未动,明显是海鲜过敏,她便揉了点胭脂混上虾粉。
只是没曾想大汉过敏那么严重,效果这么好。许关关自己颇得意,对方估计却直接把她看成了耍把戏的江湖骗子。
她咧着嘴一拱手,只作草包模样:“多谢二位仁兄夸赞,运气好罢了!”
雍元没吱声,阴着脸冷反复打量着许关关。山海却礼数周全:“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顶着雍元的毒辣目光,许关关莫名有种被扒光的感觉,她登时想起朝堂上被诸人戏称毒蛇的大皇子,黑衣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但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只作不知大咧咧上了楼,同山海好一番客气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