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亲手喂她吃了药,玉儿拧紧一双淡淡的眉毛,楚楚动人中,还透出一股男孩子才有的英勇气。
这番忍耐痛苦、柔中带刚的倔强小模样,看得李郎中和夕余两人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男人嘛,脾气再怎么不同,品位也各有高低,可这些男儿的血性里头却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他们懂得怎样赏花。
夕余心中暗念:这样一朵迷人的花蕾儿,即使被强风压的低下了头,可怎也折不断她花杆;
惹男子怜惜的同时,又叫男子钦佩,等哪一天绽开了瓣儿,岂不得招揽无数狂蜂浪蝶?
叶娘冷不防说:“夕余琴师,玉儿药已吃完,也替你磨了一上午的墨,现在可否让我带她去洗衣服?她说到底还是杂役,不能不干活,不然院里其他人看着要眼红的。”
夕余脸色一沉,“哼,离姬的意思,是吧?不容得她偷个浮生半日闲。”
叶娘低着头,死活不和他对视,好像生怕目光泄密。
夕余说:“洗衣服就是洗衣服,可不要像上回那样,突然领着她去磨房当小骡子使唤,她这双手上的水泡刚好了不久,我若是再看到她用纱布缠着十根手指头,到那时候,我定会为玉儿讨个说法。你怎样带走的她,就要原样的还给我,万一弄坏,你和那位离大总管都赔不起,我夕余小气的很,不会轻易原谅损毁我东西的人。荣乐府哪天招牌挂不稳,倒了,叶娘你也没地方去,是不是?”
叶娘听得双颊一阵白,一阵青,冲夕余不发一语的行了个万福,小心翼翼的牵起玉儿的手,把她带出书房。
玉儿依依不舍的回望了一眼书房,夕余在书桌后面目送她,眼神似乎不想她走,但又不得不妥协。
走在院中,玉儿仰起头问叶娘:“为什么先生刚才对你说话那么凶?他平时可温柔了,今天真奇怪。而且他的话,玉儿更没听明白,玉儿又不是小物件,怎么会是先生的东西?”
“你啊,闯祸精!净会挑拨离间。”叶娘责备,“夕余和离总管多好的一对儿,偏冒出你这根刺横在两人中间,自从你来了后,这两人就跟点了炮仗似的,跟谁说话都火药味十足。”
叶娘又讥讽:“好像荣乐府是他的,只是会弹琴,就觉得高人一等,明里暗里都把‘招牌’二字挂在嘴上,在大官们桌子底下讨钱的货色,装什么大人物,说到底,不还是和我们一样签了卖身契吗?咱们乐坊倒不倒,哪由得他一个人说了算?这夕余表面温和善良,其实骄傲自大,有时也欺人太甚!”
玉儿委屈的揉着自己被戳疼的脑壳儿,很为夕余鸣不平,“叶娘,先生不是你说的那么坏,他是活菩萨,心肠不知有多好。”
“那是你傻,好收买。他不过是花几两银子埋葬了你爹娘,然后把你领进一个有瓦遮头地方当丫鬟而已,又没让你穿金戴银,也没让你成天翘起二郎腿当大小姐,你还不是照样要给离总管干活?你感激过头了。”
“爹娘不在以后,玉儿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只有先生疼我。”
叶娘用力戳了一下玉儿的脑袋,“你醒醒吧你,他若是真的疼爱你,就该在外头寻个冬暖夏凉的小屋子,再花重金给你请个养母,让你像个寻常孩子那样长大,他带你进来也是图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