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喜欢、我喜欢卿辰。我笑了,喜欢就喜欢了,告诉这个傻姑娘就是了。但在之后,摩天轮上,我却生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不告诉她自己喜欢的是谁,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她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这么好骗?摩天轮缓缓升高,就在我瞧着窗外眉开眼笑心情好好的时候,她忽然叫了我的名字,然后故意选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大胆放肆地亲了我一口。呃你确定现在坐的是摩天轮而不是过山车吗?我怎么觉得,心跳得这么厉害?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四个月中,我们经历了很多,误会重重,却都在那个陈旧的医务室里得到了澄清,然后,如愿以偿。
我不曾想过卿辰是不是那个害我挨了一顿揍的女孩儿,因为那个她只是我幼时美好的一个遇见,而这个她,才是我最重要的一个人,甚至重要到,让我为了她,拒绝了沈琬的要求,放弃了一个难得的机会。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自私,竟放任弟弟的生命不顾,但想让我跟沈琬在一起,绝对不可以。
在卿辰对我提出要见一见忍冬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以我自己的力量,去救我的弟弟,而不是依接近别人。我想,阿辰不会想要一个懦弱到连自己家人的健康都保障不了,还需要出卖自己来换得他人帮助的男人。在带她去了我家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简直是少之又少,她的那么多优点我都没有发现,比如,会弹琴,再比如,有爱心。当她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抱住忍冬的时候,我真的,为这个女孩而感到骄傲。那一天,她知道了我父母的恋爱史,得到了他们的祝福,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鼻子,第一次喊我“半夏。“那一天,我丢失了一直想找个机会送给她的那枚戒指,生了一阵闷气。她总是能带给我很多惊喜。在我去找李彦的那天,在我心中雀跃异常的那天,她又一次不误时机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来找医生说情的,但是不需要了,李彦很欣赏我,从不收徒弟的他破例当了我的师父,并送了一件让我兴奋至极的见面礼。他说:“现在这个时候,像你这样那么坚定地有自己理想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苏半夏,你愿意拜我为师吗?”可能是受爷爷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弟弟的关系,我自小就想过以后兴许能当个医生,但许多年后我却有些后悔,这个职业的确让我失去了很多可以陪伴阿辰的时间。但无论如何,那一刻我紧紧抱住了阿辰,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软乎乎的,很舒服。几乎要兴奋地飞起来的那一天过去后,之后的日子总是让我惶惶不安,因为阿辰,好像有事瞒着我,而且不是什么小事。她不主动对我说,我自然也不好问,只静静地等待着她对我说出事情原委的那一天。
不是多想知道她的秘密,而是想为她承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可她却闭口不谈,直到那个在忍冬病房里的午后,她的母亲突然闯进门来。她倏地一下握住了我的手,力道大得吓人。我沉默着没说话,看着同样沉默着的两个人。阿辰,长得很像她的妈妈,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害怕。我突然感到自己,很讨厌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阿姨。”我淡淡地开口,打破僵局。她哼了一声,态度轻蔑,但我生来是淡性子,加之她是阿辰妈母亲缘故,一笑了之,并不计较。再然后,她把阿辰带走了。我总觉得事情不对,根本没有眼下的这么简单,但这只是直觉,我没有任何理由能把她留下来。“阿辰,我跟你一起去吧。”“不用了。”她边走边道。
果然是这样。你是有多不信任我。阿辰,你是有多不信任我,才会不想让我知道分毫关于你的事。阿辰走后不久,她的母亲就又回到了忍冬的病房,并将我叫了出去。“哥!”捧着数学课本的忍冬从书中探出一颗小脑袋,清脆的童声喊住了我。我止住了脚步,走回病床前,摸了摸他软茸茸黑发,轻声安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小孩子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埋首于书海中。稳步走了出去,我轻轻地带上了门,俯看着面前骄傲的女人,她的神情很不屑,在发现自己要仰着头才能跟我对视的时候,默默退了两步,挺直了脊背,正好与我平视。这个小动作令我诧异了片刻,再看着她的时候突然想笑,但是出于礼貌,我忍住了。我随意地站在那儿,淡淡开口:“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点了点头,双手抱胸,涂得鲜红的指甲在皮革大衣上打着转儿,一幅蔑视身边人的姿态。我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从未料到,阿辰的妈妈,会是这样一种人。在我的脑海里,她就该和阿辰一样,活泼乐观,心无城府,有时会闹小孩子脾气但在关键时刻总能冷静应对问题。
但是很显然,我的猜想是错的。“离开她。”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道。“离开卿辰。”我抬眼,直视她的眼睛,问:“给我个理由。”“她不会属于你。卿辰的归宿,只会是富家少爷,起码,和之前追过她的江槐一般高的门第。你觉得,你配得上吗?”在那一瞬间,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所谓的自尊受挫,而是疑惑。阿辰的家室并没有多富裕,甚至比我家还差一些,那么面前的这个女人,凭借着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电梯门上,果然,穆云华带她去见的那个人,有蹊跷。把视线收回来后,我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笑说:“阿姨,你口口声声都是卿辰卿辰,那么,你可曾问过她想法?”“不需要。”她自信地昂起了头。“总之,你们两个,休想在一起。”我是很少发脾气的人,但在这一刻,魔咒一般的话语彻底将我激怒了,但我也只是哂笑道:“不可能。我和阿辰的未来,不可能由你们作主。”
将话说完,我咨询了护士,然后带上阿辰的包匆匆赶往她所在的16楼,然而在楼道里,被突然冲出病房的她撞个正着。她的马尾有些散了,脸色不太好,受了惊吓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她惶惶不安地看着我,神色有些惊恐:“你都知道了?”阿辰的脸上,写着我从未见过的深深的担忧。我轻叹一声,她依旧是不愿意相信我呢。日子一天天如流水地过去,她似乎丢失了那份快乐似的,整日愁眉苦脸,却又不愿与任何人倾诉。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告诉我,阿辰的家里,一定是发生了变故,而且是不小的变故。
生日那天,我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本意是想为她分担一些,不想竟造成了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争吵。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处处让着她,也曾劝她冷静一点好好说话,但她并不领情,那一句“你最好别来惹我”还是将我给激怒了,忿忿地砸了桌子一拳后,又堵气地用桌子抵住她的椅子,将她禁锢在小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我们的矛盾终究在一个课间被化解,作为迟到的生日礼物,我吻上了她的唇瓣。
多么大胆,在这么多人的教室内,在随时有老师出现的危险地带,但我依然义无反顾。她笑得眉眼弯弯,许多天不曾露出的愉悦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浮现在一张消瘦了很多的脸上。“这个礼物,你满意了?”她嫣红着双颊,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非凡。我调笑着开口:“非常满意。”她渐渐地重新变得开朗乐观,学习也加倍地努力起来,甚至考到了年级第十七名的成绩,连昔日里不看好我们的赵老师也无话可说,只讪笑着,默许了我们的许多较出格的事情。
事情出现转折,是在她的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送去医院的那一天。我从没有感到自己的心可以跳得这么快,一路上催促着司机,只想早些见到她。然而真正见到她的时候,除了心疼,还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当医生说玻璃割得很深需要缝针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故意的,否则怎么会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口?但我仍安慰着自己,或许是我想多了呢,或许根本就是不小心割破的呢,我打心眼里不能接受那个令人汗毛凛立的猜测。
因为气急攻心造成的晕厥,阿辰在急诊室内昏睡了很久,我也在充斥着酒精和消毒水的密闭空间里浅浅睡去。忽然听到的倒抽凉气的声音,我被惊醒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很痛。但她却只是坚强地端详着自己的右手,玩笑般地喃喃:“缝了针会不会很丑呢,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啊,我毁容了”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能抱住强颜欢笑的她,心里是揪着的疼,我说:“阿辰,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欠你的爱,全部由我来还。”这话当时说得信誓旦旦,之后看来却是个笑话。因为,当欠债的人想要偿还的时候,那个本该接受补偿的人,不见了。没错,卿辰失踪了。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你难以想象,前一天还在和你吃着烧烤有说有笑的那个人,在之后的一天,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