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看得出薛起云对自己没有好感,而且推断这和他口中所提到的“艾青”有关系,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可能拂了这位酒正大人的面子,便笑了笑,“那是自然,全凭薛大人做主。”
薛大人眼带讽刺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湛无言,“真是可惜了,今天负责品酒的不是我,否则……”
湛无言听了这话,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管他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薛起云这个冤家,一切都好说。
周司官听薛大人说不是他负责品酒,连忙问道:“请问薛大人,朝廷派来的品酒师在哪里?可需要下官派人去请?”
薛大人望了望天色,“估摸着应该到了吧!”
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不出所料,转息之间,一个人影已经来到了大堂门口。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好像他突然之间就凭空出现了似的。
薛大人笑着站起身,“孙老,你可算是赶来了!”
“师父!怎么会是你?”
湛无言惊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孙子涯,他知道自己师父是个好酒之人,却不知道他会是朝廷的品酒师。
其实不仅他觉得惊讶,周司官更惊讶,因为孙子涯的穿着打扮,看上去和路边的叫花子没什么差别。破衣烂衫,邋邋遢遢,唯有腰间的紫金壶看上去锃亮光鲜,大概是他身上最为值钱的东西了。
不过表情最怪异的就要属杜老爷了,他清楚地记得,这个老头在酒会前丝毫不给他面子,还亲口说过,杯莫停的青莲酒一定会选上公使酒。
“启禀薛大人,若是让这位品酒师来品评选拔,似乎不太妥当。”
杜老爷的嘴巴快于脑子,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时,已经把这话说出口了。说完之后,他立刻闭上嘴巴,忐忑不安地望着薛大人。
这位薛大人的脾气看上去可不太好,不会因为这句话生气吧?
薛大人回头瞥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耐烦,这老头一直借着酒会跟自己作对,这会儿又来说这种话,简直找死。
孙子涯哈哈大笑,“薛家小子,怎么办?这位杜老爷好像看不上老头子啊,要不我先走了吧?”
薛大人哼笑了一声,“他们要是看不上您老人家,那今年江陵城的公使酒就直接挂空吧!到时候朝廷问罪下来,自然会有人去领受罪名。”
选公使酒是大梁朝的传统,大梁朝是以酿酒出名的,国库的很大一部分收入也来自于将酒卖到别国的收益。江陵城身为南酒城,如果敢公然违抗朝廷的规矩,那降下来的罪名可不是杜老爷能够承受的。
杜老爷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下跪道:“草民只是随口一说,请大人原谅!请大人原谅!”
孙子涯看也不看湛无言,直接来到杜老爷跟前,蹲在他跟前,“我说这位杜老爷……”
“小的不敢当,老爷子直接称呼小的名字即可,小人名叫杜千山。”
“好吧,这位千山老爷,”孙子涯存心不让杜老爷好过,他满意地看着杜老爷的身子越抖越厉害,“你为什么觉得我来做这轮选拔的品酒师不妥当?”
“小人……小人……”
杜老爷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孙子涯撇撇嘴,站起身,“薛家小子,要让我品的酒在哪里?赶紧端出来,老头子我还要赶路呢!”
薛大人指着桌上的酒,“都在桌上了,你老人家自己品评吧!”
孙子涯背着手,晃悠悠地走到桌前,偏着头看酒壶上的标签,“点樨酒……卧虹酒……青莲酒……少陵酒……柳叶酒……”
被点到名的酒坊坊主都紧张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会品出什么来。
麦穗则比较淡定,她敢肯定,孙子涯肯定不会偏向于另外四家,但也不敢确定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一切都等结果了。
孙子涯先打开薛家的点樨酒,闻了闻,摇摇头,又倒了一点在酒壶前的杯子里,端起来看一看,闻一闻,又摇摇头,“这酒一股子烧味,蒸过头了。这酒也送来选公使酒,还进了第三轮,我说薛家小子,前面两轮到底搞了多少鬼,你心里有数吗?”
薛老爷的脸先是赤红,然后又刷地变成雪白,他惊恐地望了望杜老爷。杜老爷虽然还跪在地上,仍然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淡定一些。
薛老爷吞了一口口水,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点樨酒已经不是第一轮送来的酒了,昨天晚上接到杜老爷的通知,临时把家里第二好的酒当做点樨酒送了过来。可惜,还是不入孙子涯的法眼。
孙子涯已经往后继续品酒了,除了青莲酒,其他的三种酒都被他冠以“狗屎”之名。
“行了,我看就这青莲酒还不错,薛家小子,就这个了吧!”
薛大人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青莲酒胜出,他看了看得意洋洋的湛无言一眼,脸色一沉,“老爷子,这一轮要选出三种酒,就一种酒可不行。”
孙子涯摊摊手,“你让我从四种狗屎中选出比较好的两种?对不住,我是品酒师,对选狗屎不擅长。”
“噗嗤……”余雀忍不住笑了出来,立刻后知后觉地捂起嘴,因为江陵酒会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瞪着她。
杜老爷给薛老爷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立刻跪下来喊道:“薛大人,这选拔结果不公啊!”
薛大人饶有兴味地走上主位坐下,孙子涯已经把桌上的青莲酒端在手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了起来,根本不理会喊冤的薛老爷。
“你是谁?为什么说结果不公?”
“小人……小人是薛家酒坊的坊主,这点樨酒便是我家出的酒。小人之所以说结果不公,是因为这位孙老爷子一早就已经认识杯莫停的老板了。而且……而且,他的徒弟也是杯莫停的人。”
“哦?”薛大人好奇地望着孙子涯,他正一杯一杯地喝个不停,表情十分享受,“我说孙老爷子,人家说你办事不公呢,你怎么也不辩驳几句?”
孙子涯喝了一杯酒,抽空看了跪在地上的杜老爷和薛老爷一眼,“觉得不公?那就去告御状,老头子我接招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