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猿人不友好的警告,使他不想再过多说些什么,包括他原定的一些内容。当然对有些物产,他原本牙根就没想推介,比如说那叶子长得似薰草的蓇蓉草。因为它那像桔杆的茎干和那并不结果的黑花,会导致食用了它的生灵们失去生育能力。肥遯觉得这很邪恶,因而也就对这草充满了厌恶。
不好的内容他不说,就是好的,他也不想用太多的言语去大肆宣扬。比如说他提到的白翰鸟,也就是白雉。这可是一种吉祥之鸟,集优雅高贵于一身。它不像那美丽的赤蹩,只是生活自我迷恋的天地和自我满足的世界里,却对其它生灵的事情漠不关心。白翰可不同,它很关注众生灵集体的幸福与平安,那些不祥和的地方它是不会待下去的。也就是说,它只出现在众生灵们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地方,这些生灵——不管是鸟、是兽,是鱼、是虫,是猿人、还是野人,在它的眼里,都是一样的。
正因为白翰的这种性格,深深地影响到了熊遯,追求平等,崇尚自由;向往良善居所,渴望和平生活。这成了它们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另外,内敛、不想夺人风头,也是熊遯的性格特点。
所有这些个性特征,都是由熊遯自小的生长环境所决定,由其父母的严格教育而塑就成的。熊遯是嶓冢山熊族大王的长子,自小时起,熊王对他的管教就格外严厉,而这种严厉,有时又是过分的粗暴、鲁莽,甚至可以说是蛮横。因此,就在他对父亲的顺从与叛逆的交织中,最终使其养成了谨小慎微的处事态度;同时,在交际中,又因为骨子里受了父王强势霸气的熏染影响,时不时得,总不免又间歇性地暴露出一些妄自尊大的风格。
比如对这一轮比赛,熊遯非常自负地认为嶓冢山是一定会胜出天帝山的。他甚至于相当然地认为:不仅胜过天帝山,嶓冢山还会以小区赛第一的身份去争夺华山比美的最高桂冠。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嶓冢山在整个华山系里都是出类拔萃的!”过分地自负与高傲,使他认为这些都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在他的骨子里,始终就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也不能说他的认知只是一种自我的盲目自大。因为他的家世地位和自己的好学多问,加之又喜欢交际结友,所以,他对整个华山系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正是基于这种对大局把控的认知;基于对往届的评委,因其糟糕作为而产生的过度蔑视;以及对新一届评委的盲目期望;使他产生出了一种矛盾的心理和行为模式:对其他参赛山生灵的无端轻视和真诚同情!当其他的生灵越是张扬跋扈、狂妄不羁时,熊遯就越是内敛而温良,好让它们的丑态曝之阳光;而当自己的对手越是弱小不堪时,他就出于同情而更加缩让自己,好尽可能帮扶对方一场。
他一直以这种行事的做派而自豪,既不刻意地讨好谁,又不会故意去欺侮哪一个;有生以来,熊遯完全并不顾及禽兽丛林中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别的成年的动物都已经有了可观的领地范围,并且还在拼命抢夺着别的地盘;唯独他,却依旧是居无定所,随遇而安。这就使熊遯并没有几个有着深厚友谊的朋友可以来往,就是他的妻子,也因为他的无能或不思进取,而已经偷偷地背叛了他,可熊遯还尚被蒙在鼓里呢。
这就是为什么熊遯会对那些猿人评委说,那些认为犀兕熊羆是凶猛好斗的评价,是对它们这些族群失之公允的不理解。
“年少成长懵懂无知的时候,可能会因争强好胜而做错了事,这个我承认。但那个凶猛好斗、令人可憎的标签,可真不该贴在我的头上。”这是肥遯孤独寂寞时的内心呐喊。
可是在这个大家都想着通过比美竞赛,实现功成名就的华山地区,又有哪一位生灵有空闲,静下心来听听他的心声呢?
比赛继续进行。天帝山的代表,一种叫溪边,长得像狗一样的野兽出场了。
它摇头晃脑地朗诵道:
“棕树和楠树,山上有的是;
茅草和蕙草,山下多的很;
吃肉治痔疮,是栎鸟像鹌鹑;
……”
赛场发出一片嬉笑声,不论是猿人评委、参赛选手,还是赛场观众,都被它的顺口溜给逗乐了。再说,溪边是一种不经常出现的动物,几乎所有猿人都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它,因为好奇而窃窃私语起来。
溪边这种野兽是很神奇的,坐卧之处只要能铺垫上它的皮,就不会中妖邪毒气。因此,它就成了猿人们争相寻觅捕捉的热门对象,但又总是找不到它。见都难得一见,更不用说捉到了。所以人们无法真正地用它来驱邪,但猿人们的联想智慧是无穷的,听说溪边长得像犬,而犬几乎到处都有,于是人们便通过杀白犬来替代溪边,并把狗血涂抹在居住处,以期达到和铺垫溪边皮一样的驱邪效果。
就因为长得像,无辜的狗便成了溪边的替死鬼。
评委席上的窃窃私语和观众席上的嬉笑声激怒了溪边,它觉得这是对它非常无礼的冒犯。溪边用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五位评委:
“既然你们对我讲话并不感兴趣,那我就该下场了。但是,我警告你们!如果栎鸟不能出现在下一场的赛场上的话,小心你们的猿头!”
说完,溪边摇摆着狗一样的头,气咻咻地离开了。
对此一轮小组比赛结果的评定,出现了非常尴尬的局面。因为肥遯与溪边都表现出了对猿人族极大的不敬,这导致五位评委甚是恼火,他们都表示再也不想见到它们再出现在比赛场上。可是比赛的规则是早就设定好了的,必定要有一位胜出者,来参加下面的比赛。至于这位胜出者是肥遯,还是溪边?他们陷入了长时间地争辩。
有猿人认为,可以让肥遯继续下面的比赛,理由是:
“肥遯虽然批评我们残暴,但终究是性情温和的建议。而溪边却不一样,明显是赤裸裸地威胁么!”
有猿人则认为,应该让溪边继续比赛,而不是肥遯。此方观点提出的理由是:
“溪边虽然野蛮无礼,但它率真地简单可爱。只要稍加安抚,它哪里还有什么分辨的能力!到时候,还有可能会给我们提供皮毛垫子呢。而反观肥遯则不同了,肥遯太有头脑,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那以后可能会出现犀兕熊羆的大联合,那对我们猿人族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此言一出,支持溪边胜出的明显就占了上风。不过,这时又一位评委的话,却再次让大家犯了难:
“让溪边胜出,好是很好,而且我也支持。可是你们有没有记得刚才它在结束下场的时候,讲过的那句话‘小心你们的猿头’?如果我们现在接着就宣布它赢得了比赛,这会让所有的生灵怎么想?它们会以为是我们害怕了溪边的威胁,才让它胜出的!这对我们的名誉尊严,可也是极大的损害啊!”
在紧迫挠头的磋商中,最终还是那位年纪最大的老猿人,用他的丰厚阅历,高超妙招,帮大伙解了围。他建议道:
“让溪边胜出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事就这样定了。但我们也绝不能现在宣布,不如借口为慎重起见,让后一组的比赛先行开始。你我皆知,来观赛的生灵不过是凑个热闹,哈哈一笑。它们的头脑里又有几个是有思想的?等看完了下一场比赛,经过激情冲淡,它们也就将这前面的事情给忘个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再将胜利者一并公布出来,并马上组织进入下一步新的环节,让它们一个兴奋接着一个兴奋,那它们哪里还有时间思考我们的判决孰优孰劣?我们又何必担心有谁还记得、并在意刚才的那些不愉快呢?!”
这个意见得到了其他四位评委的一致认可。于是,比赛继续往下进行。
翠山代表的鸓鸟出场了。它的形态就像一般的喜鹊,却长着红色和黑色相杂的羽毛。奇特的是,它有两个脑袋,四只脚。
它讲话很快,很短时间就把翠山情况介绍完了。山上依旧是棕树和楠树,山下是竹丛,山南坡产黄金和美玉,北坡则生活着很多牦牛、羚羊和麝牛。
接下来应该是黄山代表鹦鹉师蒙出场。可是她却弃权了。她的父母老鹦鹉夫妇,对此相当的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孩子的倔强脾气,这对老夫妻非常清楚,能把她从浮山带到这里,而没有让她跟着赤蹩艺银去了,这已经使它俩感到很万幸了。如果再强制孩子参加比赛,万一把她逼出个什么毛病来,那可就更揪心了。
“早知如此,让大眼牛来代表黄山参赛就好了。”
鹦鹉王摇了摇头,为孩子的弃权而导致黄山失去了展示的机会而感到遗憾。谁都知道,黄山上那长着大眼睛的?牛体格雄壮,那块头可是一点儿都不比?牛差的。
猿人评委们在经过一番认真磋商之后,郑重地宣布:
“下午应由天帝山和翠山争夺与皋涂山的对决资格。”
评委号召大家,为了不耽搁下午的比赛日程,敬请所有的生灵们立即起程,赶往下午的比赛场地皋涂山。
不管是不是溪边狗的威胁起了作用,熊遯还是对这个结果感到难以接受。不论是自己山的物产,还是自己的比赛解说,都应该让它们嶓冢山胜出才对。但残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这更使它对类似溪边这样的凶恶对手,加多了一分不屑,也对猿人评委们,更感到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