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比赛,在皋涂山顺利展开。
天帝山的禽鸟代表栎鸟出场后,加添了上午溪边没有介绍的内容。天帝山上还有一种像葵菜的草,叫杜衡,散发出蘼芜一样的气味。马吃了它就会成为千里马,猿人吃了它就可以治愈脖子的赘瘤。它的话语显然使几个猿人产生了兴趣,他们在栎鸟结束讲话后,追问了它很多关于杜衡草的具体信息。
按照上午的表演形势判断,天帝山的栎鸟在这一场竞赛中胜出的可能性应该很大,那也就意味着翠山的参赛成员,在按照程序走完本轮的舞台竞演后,就该打道回山了。
但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翠山鸓鸟的出场,却是完全颠覆了这一想当然的预判!因为,虽然只过了短短的一个中午,可是它却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新的改变,而且这一改变还真得是具有极大冲击力的。
鸓鸟一改前一场简短的快言快语,变得活泼可爱起来,而且整场都是亮点。
这要归究于上午师蒙的比赛弃权。正因为鹦鹉师蒙的突然变故,反倒使鸓鸟注意上了这只可爱的鹦鹉。在通过别的生灵知道了师蒙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后,鸓鸟也迅即被这个小精灵的狂热俘获了心,鸓鸟爱上了正在黯然神伤的鹦鹉师蒙!
在中午前往皋涂山的一路行程上,他都偷偷地飞在鹦鹉它们一家人的后面,关注着师蒙的一举一动。师蒙忧伤无助的表情神态,无不抓狂着他的心,他恨不得飞过去用自己的翅膀去替师蒙遮挡住一切。
刚刚陷入爱河的生灵往往都是这样,多数时候并深入不了对方的精神世界,但那燃烧起的爱慕情火,却会诱使自己误以为已经是对方的精神伴侣了。真实的对方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合了对方的需要他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对方的现在正是自己想要的。为了让他所爱恋的对方知道自己的这一感觉,那就是抓住一切机会去显示,甚至于并不顾忌招致相反的后果,而只是要狂热地去表达自己。师蒙对赤蹩是这样,现在鸓鸟对鹦鹉师蒙也是这样。
鸓鸟听说是赤蹩的优秀吸引了师蒙,所以他开始与赤蹩较劲了。他要好好地表现自己,要把师蒙的芳心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爱情的竞争力量,使鸓鸟爆发出了斗志。他详细地描述了牦牛身上的长毛特点。并向在场的生灵们解释清楚,正是这一与众不同的功效,从而使得好斗的野人和猿人,都特别热衷于把牦牛尾部、背部、后颈和膝上的长毛采下来,系到木棍、竹竿的顶端,用以在日常的巡视狩猎中,显示威严,恐吓对方。他还兴致勃勃地讲述到,如何把羚羊那细长的角,挂在木头上,放到晚上休息的地方,从而可以避免灾患的降临。乘着大家意犹未尽的兴致,他又抑扬顿挫地讲述了麝牛的悲壮事迹。麝牛也叫香獐,这种像鹿但比鹿小的麝牛,性子相当刚烈。当它们被狩猎者逼至悬崖绝壁、走投无路之时,便会决然地扯破自己的香囊,然后毅然投崖而死。
鸓鸟的讲述绘声绘色,两个脑袋适宜地摆动着,配合上四只脚恰到好处的、来去往返的踱步,从而把这几种动物的举止神态表演的惟妙惟肖。他的精彩演出,引来了观看者的阵阵喝彩。以至到了最后,在场观看比赛的生灵们,都无不为麝牛的刚烈一死而动容落泪。
相比于鸓鸟的大放异彩,栎鸟也只能甘拜下风。鸓鸟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了这一轮。
天帝山出局。
下面就看东道主皋涂山的表现情况了。翠山和皋涂山,它们当中将有一个胜出。
皋涂山别出心裁,竟一下子派上了两个代表同时参赛。
一种自称叫婴如的奇特野兽,站到了赛场的左边。它鹿首鹿身,头上四只鹿角,身上还有梅花点。它的前胸有长毛,尾巴是白色的分成三股,前两脚像猿人的手,后两脚却又似马的蹄子。
一只自称叫数斯的禽鸟,站在了赛场的右边。它的形状像鹞鹰,却长着猿人的大脚。
左边的婴如首先为大家讲解道: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皋涂山!大家应该看到了,山涧后向西流淌的那条河流叫蔷水。这南坡上面,布满丹沙的是涂水。山的北边,长着茂密的桂树林。小时候,我就经常爬到树上去游玩赏花。树下到处都是金石银石,大家如果感兴趣,尽可以过去捡着玩。但我提醒大家,一定不要拾错了!因为这里面有一种极像银石的白礜石,稍微一点就能毒死一只老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它讲到这里,鞠了一个躬,停下了。然后,立于右边的数斯鸟向着评委,继续为观赛者们介绍起来。
“我敬爱的远来的客人们,婴如已经提醒了大家安全的问题,相信你们也都记在心里了。但我还是要再补充一点儿,你们千万注意,可不要去碰那形状像槁草根、叶子像葵菜叶,背面颜色发红的无条草。也是只要一小点儿,就能毒死一只大老鼠的,大家一定要小心为妙啊!”
说到这里,那数斯鸟好像又联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迅速地转了两圈。才开口道:
“还有,猿人吃了我们的肉,就能治愈脖子赘瘤的事,纯属谣传,你们可千万不要上当。你想,我们是吃着那无条草、喝着那浸泡了白礜石的水长大的,怎么能没有毒呢!想治瘿脖子,用天帝山的杜蘅草才真正有效!”
在一脸诚挚地给出了这个良好的建议之后,数斯鸟结束了它的语言陈述。
可能是担心本山的物产不够丰富,怕胜不了翠山。又有可能是皋涂山的金银石头别具特色,可以让众生灵们开开眼界。在竞说讲演结束之后,婴如兽和数斯鸟从台下它们的同类手里,接过数量众多的金石银石,给猿人评委们送了过去,说是请他们帮着赏鉴赏鉴。当然,如果他们喜欢,可以留下这些土特产以作纪念。
它们这再度独具匠心的“行为竞演”式的举动,招致了观赛席上诸多生灵的不满,并引发出一片唏嘘之声。
騩山上午的比赛结束后,嶓冢山的熊遯出于对结果的不满,扭头就离开了赛场,怒气冲冲地往自己东方家乡蟠冢山的方向奔去。
由于熊遯根本就不想观看下午的比赛,所以他也就没有刻意地赶时间,以至于当他行进到皋涂山下的时候,比美的竞演活动已经结束了。但婴如兽和数斯鸟笑嘻嘻地给猿人们送金石银石的这一幕,却恰好被途经这里的熊遯看在了眼里。他随即跟着喝倒彩的生灵们一起,发起了哄,不知是谁还喊了一句:
“真不害臊!”
这可惹恼了那只婴如,它盯着因高大突兀、黑白毛色混杂而显得格外刺眼的熊遯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我认识你,不就是嶓冢山的傻胖子么!你们嶓冢山的动物还不如我们呢,至少我们婴如族和数斯族是友好的邻居,我们能够互相帮助而不是相互迫害,谁像你们那里。呸!你有什么资格来捣乱起哄?!”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话,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的熊遯,被激得一蹦老高,指着婴如的鼻子吼道: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胡说。我们嶓冢山的动物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兕族和羆族都到我们山上来拿走了大量的白礜石,数斯鸟悄悄地跟去看过了,它们都偷偷地把这些毒物放到了对方的饮用水源里,目的还不是要让对方慢慢的中毒而死。对了,你跟羆是在同一条河边居住的吧,那我可就好意地劝告你,回家后好好地去查看一下吧。”
“不可能!”
肥胖的熊遯瞪着惊大的眼睛,不相信地争辩说。
“不可能?前几天有一位羆大哥还到这儿来找过我,说它新近交识了一位母熊,要一同到这儿来共同居住,躲避几天,请求我给它块儿地盘,而我已经答应了。这个你信不信?只要回家问问不就清楚了。连你们那里的生灵都想上我们皋涂山居住了,难道这里不该是华山系最最宜居的宝地么?如果你觉得我们山的金石银石还看的过眼,我们不妨也送你一些。你搞搞清楚!我们可不是为了要讨好猿人们才这样做的,热情地招待所有的客人,可是我们皋涂山的一贯本色。”
听到这有鼻子有眼的辩解,熊遯无语了。他虽然依旧不相信,但他无法叫其它的生灵也不相信。他只好默默地退走了。
猿人评委们虽然对那些金灿灿、明晃晃的金银石块爱不释手,但被熊遯刚才这一闹腾,他们也觉得婴如兽和数斯鸟这一举动太过于明目张胆。假如他们为此而让皋涂山胜出,那他们以后可就成了华山系的永久笑料了。权衡之下,他们只爱忍痛割爱。于是他们宣布:
“从宜居环境、和谐共处上来讲,显然是皋涂山更胜出一筹,是众生灵们理想的大同居住之地。但鉴于今年鸓鸟在那场火灾中的突出贡献,为了弘扬华山山系生灵面对困难、砥砺前行,不怕牺牲、共同上进的主旋律;为了更有利于翠山的灾后重建,评委们决定还是由翠山代表黄山组,去参加华山的最高比美大赛。”
最后,宣读这一决定的裁判头目,说道:
“我们不仅要比环境美,更要比心灵美!”
猿人评委头目的这句话,为他赢得了持续热烈的掌声。
鸓鸟再次成了翠山的英雄。他的智慧、勇敢和英勇事迹也迅速地传播开来。
那是今年夏天,由于长久的干旱少雨,翠山突然燃起了一把大火。火势越来越大,根本无法控制,旄牛、羚羊、麝牛在试图救火无效后,纷纷逃离了现场。眼看大火四处蔓延,就要吞噬烧毁更多的林木,这时外出觅食的鸓鸟赶回来了,他用流星般的速度围绕着燃烧的林木转起了圈子。说也神奇,他鼓动翅膀所扇动的旋风,竟逼着火焰不能向外扩展,只能向内收敛。生灵们不得不佩服他的能耐,就凭着这一双翅膀,和他的不知疲倦地飞翔,竟然硬生生地把那焰火中心的火舌给罩住包裹了起来。长久坚韧地奋斗之后,火焰终于渐渐熄灭了。直到此时,他才翩然落下,稍作休息。
翠山得救了!他成了旄牛、羚羊、麝牛以及所有林木,以及其它生灵的救命恩人。鸓鸟的能够避火的神性,由此而传遍了整个生灵界。
现在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敬慕的眼光和钦佩的赞语。经过今天比赛评委们的再一次表彰提及,鸓鸟显得更加意气风发了。他倒不是由此而沾沾自喜,并希望得到赞美。他只是渴望,由此而能获得鹦鹉师蒙对他的垂青喜爱。
在比赛之后,他主动靠近了正要离开赛场,再折回飞向西边黄山的鹦鹉一家。鸓鸟向鹦鹉老夫妇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敬意,在这对老夫妻出于客套而邀请他去黄山游玩一下时,鸓鸟爽快地答应了,并表示愿意担负起照顾二老责任。
在飞行的路上,他们进行了话题广泛的交流,鸓鸟的开阔眼界和识见博闻令这对夫妇很是佩服。而鸓鸟在适时合宜的话语之间,却又尽情显露出了他对他们宝贝女儿师蒙的强烈爱慕之情,并对做父母的培育出如此优秀的女儿而赞不绝口,这自然令这对老夫妻甚感自豪与骄傲。
在黄山的几天时间里,鸓鸟用自己的实力彻底地获得了鹦鹉老夫妇的认可。说实话,鸓鸟是长得有些怪异,两个脑袋,四条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儿丑陋。但在看习惯了之后,黄山的生灵们倒普遍觉得,多一个脑袋那是智慧的体现;四条腿儿,说明比起其它的鸟儿,他在陆地上的行走会更加的稳健,而不是像赤蹩那样只能蹦跳着前行!
鹦鹉夫妇很是中意这只年轻体壮的鸓鸟,由衷地认为,把女儿托付给他自己是会很放心的。虽然师蒙一直并没有给鸓鸟几个好脸子看,她的心可依旧是在赤蹩艺银那里呢,但鸓鸟并没有因为师蒙对他的不待见而灰心泄气。他认为只要她的父母同意了,他就已经胜出了一大半,下面,只要自己在华山比美中再胜过那只赤蹩的话,那另外的一小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女人嘛,还不都是爱慕虚荣!在这样的乐观心态下,鸓鸟对鹦鹉老夫妇的照顾就更加的殷勤了。
华山比美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着,鸓鸟和老鹦鹉夫妇商量一番,决定再过几天后一起出发,去太华山参加最终的比美决赛。师蒙当然高兴,那是因为她又可以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要不是父母的阻扰,她早就想飞去东方了。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对老夫妇却是突然地同时病倒了。
老鹦鹉的病主要是连续十几天的长途飞行,使他们的体力消耗过大,因此,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扛不住了。在休息调养了几天后,也一直未见什么转好。老夫妇只好把鸓鸟和鹦鹉师蒙都叫到身边,嘱咐他们说:
“这次的比赛,我们俩是实在去不了了,就由鸓鸟陪着师蒙去吧。我们黄山虽然已经弃权比赛,但观赛的规则我们总还得要遵守的。”
为了更好地照顾好女儿,这对老夫妻又另外安排了几只年老持重的鹦鹉大婶,让它们一起随同了前去。鸓鸟对老鹦鹉夫妇因为身体健康的原因不能成行,表示非常的可惜。他向老人家发誓会照顾好师蒙的,并祝愿他们的身体能早日康复。然后,他就和师蒙还有另外那几只鹦鹉,一同朝着东方的太华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