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宅大门前,齐聚着各地剑客,几乎整个战国时期,最有名的游侠都来了。他们按着不同风俗留着不同的发型,不过这发型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中分,一类是束发、这和他们来自六国有很大的关系,除此之外,他们都留着两撇精致的胡须,就好像后世出土的兵马俑的样子。他们表情严肃,田府的下人看他们来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表情仍然那样,没有任何变化。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胳膊交叉在胸前,然后双手放在腋下。右手持剑斜抱在胸前,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游侠的身份。其实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因为没有人特意要求游侠必须抱剑于胸前,对于这样的行为,姑且把它当作一种时髦吧!
当郭淮等人出现在街口,不少游侠看见郭淮的出现纷纷露出惊讶之色,不少人还没等他走近,就已经大步迎上去,肃穆已久的表情终于不见了,而是换成憨态可掬的笑容,他们一个个拉着郭淮的手寒暄,时不时地响起一阵笑声。他们看见郭淮,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激动,兴奋、甚至比见到亲人还要亲。
当郭淮一行人走到大门前,位居中间的位置大伙心有默契让了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当世之中,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非郭淮莫属,这是经历百战才获得的殊荣,要知道郭淮一年要迎接几百人的挑战,没有一人胜过郭淮。郭淮的突然出现,也更让众人心里吃了定心丸,而那些曾经败在田儋的游侠们坚信田儋的不败神话将因郭淮的出现被打破,因此更加信心十足、
“有郭兄助阵,那田儋必是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今天我看那田儋还有什么本事。”
“就是,早该教训教训那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无论是怎么吹捧郭淮,郭淮就权当没有听见。因为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挑战一下这位传闻已久大剑客了,想到一会儿就要和田儋过招,手里的青锋剑早已按耐不住了。
就在这时,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从院里走出来一位老人,只见满头花白,黄褐色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皱纹,门口护院的汉子们见到他非常恭敬,显然这老人在府中资格甚老。老人抬眼看了看门口的数名剑客,说道:“各位贵客久等了,我是本府的管家,我姓蔡。我家老爷今日接到宫里王上召唤,前去宫里面见王上”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张仲来道:“管家,我们大老远来的,来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你就把我们晾在门外,连口热茶都没喝上。久闻齐国是礼仪之国,难道这就是你们齐国人待客之道。”
蔡管家道:“这是小的疏忽,还望各位贵客见谅。只是我家老爷不在府上,请各位入堂,老爷一时半会回不来,恐怕要耽误各位的大事。”
张仲来道:“我们可以等,只要今日能见到田儋哪怕等一天也在所不惜!”
蔡管家道:“实在抱歉,我家老爷素来和我王相交甚厚,这次进宫盘桓,少则半月,多则一年,我劝各位就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说完他对两名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心领神会。迅速拽住门环将大门关闭。
众人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措手不及议论纷纷、
“这是怕了”
“我看是怕,他怕打不过咱们的郭大侠有辱声誉不敢出来”
“想不到这田儋也就是浪得虚名而已,若是他有真本事,何必做个缩头乌龟。”
张仲来也是一脸狐疑,悄悄对郭淮说:“大哥,莫不是这田儋真的惧怕大哥的声明,不敢应战”
郭淮沉稳地说道:“习武之人,哪里有什么怕字?想必这田儋真的有事,今日不在府中也是有可能的。”
张仲来忽然叹了口气、
郭淮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张仲来说道:“今日想看看当世两大绝世高手比武而不得见,不知这下次比武何年何月啊,也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碰见。”
郭淮没有做声,不过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不死,有生之年一定会和田儋一决高下,分出胜负。
就在众人悻悻然然地先后离开之际,朱红色的大门敞开了一条缝,这条缝里钻出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郭淮回头看了一眼,原来缝里的小脑袋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郭淮对他笑了笑了,小脑袋的男孩也报以微笑,露着掉落一颗门牙的牙齿,非常可爱。就在这时门口下人叫了他一声,匆匆地把门关上了。
这名男孩叫田仲,父亲是田家三雄排名第二的田荣,说起来他也是府中的公子,可是他穿着粗布麻衣还露着几个洞,也没人帮他缝补,可见他在府中的地位。小田仲经常咳嗽,一咳嗽起来没完没了,身体不好。当全府子弟都开始习武的时候,他父亲田荣以此为由,不准他习武。小小的田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府里的哥哥姐姐们练武,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有时府中的哥哥们欺负他年小,不准他在现场观看,说他一个废材,看了也没用。因此比起不能学武的可怕,更可怕的是全府上下对他的鄙视和排斥。
说起来,这里有一段缘由,他生于五月初五,在出生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算命的阴阳先生,他看着尚在襁褓中的田仲,掐指一算。说他出生日子不吉利,克父克母。最初家人并不相信,可偏偏是没过一年,他的母亲难产死了。这一切的发生,更令他父亲及族人相信那个阴阳先生说的话。从此以后大家说他是灾星下凡,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受到他父亲的排斥。长到七八岁,情况越演越烈。本来是公子,因不受待见,他很快沦落到下人的地位,家人不准他读书,叫他干各种清扫庭院的活儿,他名为公子,却连公子的日子一天都没有过过。当哥哥姐姐们先后进了私塾,他拿着扫把打扫庭院。当哥哥姐姐们练武,他拿着扫把打扫庭院、当哥哥姐姐们吃着美味佳肴,而他只能吃残羹剩饭。小小的年纪,饱受世事之苦,更让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久而久之,他成了“看不见的人”,就好像田氏家族没有他这号人物似的。所以,他在府中名为田荣之子,齐国贵胄,实际上如同下人。而且,他每日所做的事情,要么打扫院子,要么擦桌扫地,干着简单粗重的活。伯父田儋与人比武,府中这么大的事情,他却在柴房中烧劈柴,无缘观摩,有谁会关心他,没有、有谁会知道,他小小年纪对于武功的渴望。
田儋是这个家族的荣耀,剑法高超,是整个家族望其项背的人物。在田仲心中,伯父如同神人一般。能亲眼目睹他亲自比武,那是一件非常有福气的事情。又有谁替他着想?那种看不到比武而心急如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