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每次路过练武堂,看着哥哥们练习剑法,他就在一旁观看,时间久了,那些剑招都默记在心里。到了晚上,找个,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平时削的木剑拿出来,靠着记忆练习着不太准确的招式。他知道就这么练下去,没人指点,十年八年也是如此,不会有什么长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准习武,若是十年八年不练习,不也是一种荒废么?就在他练得专注的时候,有一个黑影悄悄走来。
田仲猛然回头,那个黑影他认识,正是田氏三雄之一田横。他这位三叔,平日里仗义疏财,行侠仗义,为人谦逊温和,很受族人的喜欢。更可敬的是,当全族人轻视排斥田仲时,唯有田横从来没有轻视过他,还主动找他聊天。因此田横在他心中很有好感。
田横悠悠说道:“日间,在练武堂看你瞧着他们练功,那股专注劲儿,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在偷记招数。当吃过晚饭,看你匆匆茫茫离开府中,于是我就偷偷地跟过来,看你小子耍什么把戏。果不其然,你在这里偷练武功。你可知道,你这样不声张的私自学武,可是犯了族中大忌的。
田仲:三叔,你不会要把此事告诉我爹爹吧。
田仲偷学武功,如果被他父亲知道,按族中规定,他将面临着重罚,很可能这一辈子与武功绝缘、
田横眼珠一转,没有直接回答他,说道:“你刚才那招有凤来仪,你的木剑应该向左刺下,然后轻轻一用力就能完成这招的动作、但你不是,非要用重力猛击,这不但破环了有凤来仪以巧取胜的内涵,用力过猛反而显得笨拙,发挥不出它应有的作用。反而累的你要歇好半天才能缓回元气。长此以往的练习下去,就算练上二十年,你这招也练不明白,简直是太笨,太笨”
田仲细细琢磨一番,倒也确实如此、当即重演一遍有凤来仪的剑招,在关键的左刺上,他轻轻一用力,竟然把有凤来仪练成了。田仲练完后,露出笑容,想找田横再讨教几招。只是那田横看出他的意图,假装糊涂道:“哎,我刚才可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说,天晚了,我要回去睡觉。”田仲看他远远,心里十分落寞,他知道父亲的禁止习武的命令,全族人都要遵守,哪怕这位十分开通的三叔也不例外。走了没多远,田横突然回来了。
田横道:“虽说不准你习武,但没说你不可以读书。这样,我今晚回去和先生沟通一下,明天你到学堂来上课,怎样?”
田仲听到这话,心里乐开花,自然是点头答应、田横见他同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田府学堂开学了,族中所有子弟都要上学。这次新聘请的老师,是荀子的学生乐正克,由他来讲授儒家经典、
早上,田儋的两个儿子,田广,田市来到学堂。这两兄弟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因为娇生惯养,在族中不可一世,族中的子弟多有敬畏。这次他父亲连败六国数十名高手,扬名天下,他们在族中更是骄傲跋扈。学堂设在厢房,他们一进门,零零散散坐着一群田氏子弟。田广双目一扫,发现坐在角落里田仲正捧着竹简读书,今天田仲仍穿着粗布麻衣,但干净整洁与平时完全换做两人。这兄弟俩平日里就瞧不起田仲,经常欺负田仲,此刻见他也在学堂上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田广与田市交换眼神,相视一笑,然后走到田仲身边,冷笑道:“咱这学堂是怎么开的,怎么阿猫阿狗都来上学呢?”
田仲没有搭理他,反而继续读书。与其与这样的人置气,不如专心读书,要知道他能来读书的机会可是来之不易,不能意气用事、
田广见他不搭理自己,更是怒气难平,突然夺去他的竹简,扔在地上。
田仲登时怒不可遏,指着地上的书简,怒道:“你把它给我捡起来,捡起来。”
田广仰着脖子,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捡呢,你能拿我怎样?”
田仲气的脸色涨红,继续强硬道:“我………我……把书给我捡起来,捡起来、”
田市道:“嘿,小杂种,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涨脾气了。我看你今天是活腻歪了吧”说着要挥动拳头动手。
田广向前一步,一脚踩在竹简,道:“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熊样还配读书,立马在我眼前消失,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田仲的脸涨得通红,上去就是一拳。田广练过武功,见他左拳击来,晃了晃身,顷刻间躲过这一拳。然后从腋下抽出竹简,朝他的头砸去。田仲猝不及防,被他砸倒在地。这一击非同小可,田仲好半天没有站起来。田广毕竟练过武功,砸下去的力道使用了内劲。田仲身材瘦弱,没练过功夫,哪经得起这一下子,自然被砸倒在地。田广顺势骑到他身上挥拳就打。
就在这时,只听一名清朗的声音叫道:“住手!”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田横陪着老师进来,刚一进门口,就看见田广骑在田仲身上,而田仲满脸被打的鼻青脸肿。
田广见是田横,立即收起刚才的傲慢,起身离开。这时有一个女孩把田仲扶起,从兜里掏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的血渍。田仲一眼就认出她,她是田横的养女,是战国四大公子之一信陵君的孙女、
当年田横游走六国,来到魏国时,结交了信陵君的儿子,两人关系非常好。信陵君儿子见田横没有子嗣,就把自己六岁的女儿魏月过继给田横,因此改名田月;虽然她不是田横亲生,但田横待她视如己出,把她带回齐国,悉心教她剑法,在剑术上进步很快。转眼过去几年,田月已出落成落落大方的漂亮姑娘。田月的漂亮,在田氏一族中非常有名,不少田氏少年非常倾慕她,尤其是田广,他追田月已经有些时日了,但田月始终没有答应他。在那个时代,十二三岁的女孩已经不是少女,若有婚约,可立即出嫁,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当看到田仲无端被田广欺负,她赶过来连忙帮他处理伤口。
田横道:“田广,你太放肆了,这里是学堂,你竟然无故伤人。”
田广沉默半天,甩脸道:“我要告诉我爹爹,这学我不上了。”
田横问道:“为什么?”
田广冷笑道“哼,我不能和一个克死自己妈的人来上课,我嫌晦气?”
田市帮腔作势道:“就是,一个克死自己妈的人根本就不配进学堂、”
田横道:“放肆,平日里是不是太纵容你们,敢和长辈这么说话。田仲,不管怎样,他是我田家的子孙,是你们的弟弟,你们大家身上流的都是我田家血脉。念在同宗的份上,你们也不该孤立他,嘲讽他,甚至打他。田广,你自己出去领二十大板,打完后,今天不许你上学,回去给我面壁思过。”
田广无可奈何,只能走出学堂。
田横对众人道:“以后谁敢无视学堂,肆意滋事,田广就是你们的榜样,听见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
田横眼神犀利地看着大家,说道:“上课。”
田横说完以后,众人就不再说话。老师打开竹简,开始授课。学堂里传来《论语》的声音:“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