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头一次在宰相府吃了闭门羹。
抿着唇,无尘一声不响的走在大街上,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先前那一抹春风,消散了。
薛思叼着糖葫芦的签儿跟在无尘屁股后面,若有所思。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住进了客栈,放好了东西,坐在了桌前。
“喂,”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薛思伸手拿出了嘴里的竹签儿放到桌上,开口道:“你能不能出点声儿?就是一个字也行啊?”
“嗯。”闷闷的声音从无尘的喉间传了出来。
“还真是一个字……”薛思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方夫人说的话你就能确定是那方婉姻想说的?你都不见见人家怎么会知道人家是不是真的把你忘了?”
“而且说不准是因为你一走就走了三年,人家方婉姻大小姐生你的气了,这才让她娘亲来拦着你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心里那位大小姐脾气有多大,你要是以后真跟她一块儿,肯定还有你受的。”
“……”
一片寂静。
“跟你说话呢?!喂!”
看着一声不吭只静静坐着仿佛完全没听见自己说话的无尘,薛思的眉毛忍不住的跳了跳,撇撇嘴站起身自顾自的躺到了一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若是再跟这呆子说两句话,保不齐自己就被他气死了。
“薛思。”过了半晌,无尘终于将心里一直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三年了,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我想,我和她……还是不太合适。”
薛思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充血。
“不合适?三年前你怎么不说不合适?”
“你在那个鬼地方待了三百年,吃了多少苦头,不就是为了跟她在一起么?本来以为咱们在那里面待了三百年,她就是活成老妖怪也活不了那么久,等不了你了。你因为这事儿一个人伤心了多久你不记得了?”
“后来出来了,发现人间刚过了三年你有多欣喜若狂你也忘了?你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辛苦了那么久受了那些罪,为了啥你也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你做到了,回来了,结果就遇到这么芝麻大点的小障碍,你就打退堂鼓了?”
“我鄙视你。”薛思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后,看着依旧没反应的无尘暗暗咬牙,侧过身去把屁股对着无尘再不理会人了。
也许是因为三百多年都没有好好的睡过觉,后来回到人间的时候又成天的赶路,如今终于到了目的地,有了个地方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躺下,薛思没过多久便只觉得眼皮沉的抬不起来,于是干脆打了个哈欠,挪了挪身体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就这么趴在软榻上睡熟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连本带利的睡它三天三夜,谁叫都不起来,睡的饱饱的。
又过了一会儿,无尘抬头看了一眼呼吸已经绵长均匀的薛思,抿抿唇轻轻地起身出了房门。
三年说长不长,可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说短也不短,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会悄然发生变化。
这次的确还没有见到方婉姻,无尘回忆着方才薛思的话,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这究竟是不是方婉姻的意思?无尘想着方才见到方夫人时候,方夫人眼中那略微有一丝慌乱的神情,有些拿不准主意。
毕竟,方婉姻的脑子和一般人构造不同,无尘压根不知道方婉姻会不会因为自己一走便走了三年,直到今天才回来这种事情使小性子闹脾气。
一个人闷闷的在街上胡乱的转悠着,无尘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见方婉姻一面。
但若是方婉姻当真忘了他,那他的出现,只会打乱方婉姻如今的生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的好。
“冯老板,不行啊!求求您,您饶了小的一条命吧!”正走在路上,一声哀嚎从一旁的商铺传了出来。
无尘已经搅成一团的思绪瞬间被打断,不由自主的也被那边的吵闹吸引了过去。
“冯大爷,这布您可不能拿走啊,这丝绸可是方小姐定下来的,您若是拿走了,我们这布庄可真就没有活路了!”看模样应该是布庄老板的男人跪在地上,满脸哀求的紧紧抓着身旁那个肥头大耳衣服华贵的男子的衣摆。
“哼,什么狗屁方小姐,她方小姐算个球!这丝绸是我们主子看中的,她若是想要这东西,那就让她来跪着求我家主子吧!”那个姓冯的男子满脸不屑,腋下夹着拿着一匹纯白的丝绸,抬脚便将布庄老板踢倒在了地上。
“嘿,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东西。”无尘的耳边传来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那肥猪一看就知道不是咱们本地人,刚来京城就敢闹事,也不打听打听,那宰相府方小姐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吗?”
“就是,朝中大员都得让着那方小姐三分,这猪头敢这么诋毁她,若是让她知道了,保不齐咱们城里又要有一阵腥风血雨了。”
“对啊,方小姐这‘毒妇’的名号岂是说来就来的?这才多久,不过三年,她手上沾着的人命不说成千上万也有好几百了吧。”
“这个可说不准,手下留情这种事,那可得完全看她的心情来定的,心情一个不好,让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是有可能的。”
“噫……快别说了,我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
无尘似乎有点没有会过意来。
方婉姻除了那个当了皇后的姐姐外,还有其他的姐妹吗?
还是说这城里还有另一个方家?
很快的,无尘心里的推断便被一旁窸窸窣窣的谈话中蹦出来的“方婉姻”三个字彻底推翻了。
无尘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人在里面撞钟一般。
为什么才三年不见,记忆里那个单纯的委屈了会哭,开心了会笑,生气了会发脾气使小性的方婉姻,如今却成了那个笑着杀人不见血,心狠手辣的“毒妇”方小姐了?
当年给她留了信,让她乖乖等着自己回来娶她,可是他现在回来了,她怎么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短三年之间变化如此之大?